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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21XX年，仿生人技术在人类社会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REDB公司凭借着高层对与未来新兴技术的洞察力，迅速占领了全球仿生人制造业市场。Alex Albon是REDB公司一名技术员，负责仿生人在交货前的品控与维修。

实际上，在他出生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仿生人这回事，大家把仿生人当作科幻小说里面的造物与游戏里面的角色。但是当REDB公司真正生产出“RB-7”——世界上第一个与真人相差无几的仿生人时，社会沸腾了，大部分人会对此感到好奇，一部分人控诉这是不道德的。

但实际上REDB公司真正的卖家其实是政府与工厂主们。仿生人的成本比人工低得多，在REDB公司的量产下，RB-7几乎占据了流水线工作。失去了工作的工人们得到了一部分政府的补贴，但在物价升高的同时，这点收入简直微不足道。于是在仿生人投入大量应用的两年后，仿生人受到人们的唾弃。大部分仿生人也在智能系统的多次迭代下开始伪装成人类。

Alex对仿生人没什么看法，这是他的工作，他离不开它们，但是他并不认为仿生人是另一个种族。

“它们毕竟还是人制造出来的，不是吗？”他上一个同事这么对他说。

REDB公司给他开出的工资足够他住在一栋还不错的公寓里的同时，还能余出一点钱给Lily买圣诞礼物。

哦对，Lily是Alex的女朋友，她有着一份还算不错的工资，过着较为宽裕的生活。Alex不知道她具体的工作内容，Lily也总是对这些事闭口不谈，她说她是高尔夫球运动员。Alex也确实会在她的家里看见高尔夫球袋。

Alex持续着REDB公司的工作，不过他的职位忽升忽降，他也没有办法。“这是老板的意思，我们怎么说不算数。”他在一次与Lily的约会里悄悄这么抱怨过。

Lily总是安慰他，说他一定能得到一个与他的能力更相称的工作，会有更好的公司来找到他，然后他们就尽情享受情侣的夜晚，第二天早晨Alex会得到一份完美的三明治加咖啡作为早餐，以及一张Lily的便签“我去工作啦！早餐在桌上，爱你”

这样的生活在休假日的一个早晨被改变了，这个早晨没有Lily的爱心早餐，也没有充足的睡眠，他被持续的门铃声吵醒了。

Lily已经走了，留下了一条便签，大意是她突然有紧急的出差，很抱歉没有给他做早餐。Alex挑了下眉，他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但是他确实想要知道Lily出差是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以及她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总是被蒙在鼓里可不是他的作风，但是Lily永远会是他的例外。

然后他听着门铃声以相同的频率一直响起。

“来了，休息日还这么早。”他想，可能是来收租的房东，最近的租金莫名涨了一次。

他拿上门厅放着的微型粒子枪。这基本上是一种习惯了，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想一觉起来打开门，然后被一个陌生人一枪崩了，甚至没法反击。

他拉开门，然后门后的人对他说：“好久不见，Alex”

Alex的手在一瞬间脱力，“啪”粒子枪掉落在地。然后Alex很快地反应过来，捡起枪，对着面前的人。但对面的人并没有因为被枪指着而感到慌张。

George？Alex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但是那个人的蓝眼睛确实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无法反驳。熟悉的笑容弧度，还有金茶色的发梢。Alex扣住扳机的手微微发抖。

为什么不可能是George呢？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发问。在Alex准备发问的时候，那个人开口了，“hey, Albono. Why so serious?”

Alex仍然握着枪柄，他不敢放松，但他的思绪同时在现实与过去之前游荡。

距离他上一次见到George已经是两年以前了，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固定的工作，只能在工坊里偷偷学习，然后希望能在某一天的面试里被挑走，成为梦想的工程师。

拥有着相同的背景，Alex和George在幼年的时候就成为了很好的朋友，直到他们一同在事故里失去了父母，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那场事故的幸存者只有他们俩。悲惨的孩子们只能勉强地拿着补助金度日，学业也只能告一段落，那个时候，Albon17岁，George15岁。

Alex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一度陷入了情绪的低谷期，George则更洒脱一点，在事故发生后没多久就缓过来，开始打工了。

在Alex拿到REDB公司的实习资格时，他想，他应该把George送去学校。当他打算告诉George这个消息的时候，George却给他展示了MERC公司的旗下品牌W工坊的工作证明。他很惊讶，Alex没料想到George已经能够自己去负责一个工作组了，他仍然觉得George还是当初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男孩，但是他选择尊重George的选择。

MERC公司给员工配备了宿舍，George回来住的时间越来越少，Alex处在职业的上升期，对于互相的关心也越来越少。在少数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Alex能听到George回来，回到他们共用的房间，睡在离他不足一米的床上。第二天早上，旁边的床铺上又只留下摆放整齐的被子和枕头。在George正式进入MERC公司的时候，他给Alex发了邮件。

“亲爱的Alex：

我很高兴我被MERC公司录取了，将要进行长达一年的培训，这导致我可能不能常常回来看你了。我很抱歉，但是同时我不能回来和你一起庆祝这个消息，因为我现在正在进行一个项目的研发，这里很需要我。你在REDB公司过得怎么样？希望你过得好！

爱你的,George.”

收到邮件的Alex很高兴，他看到George这几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而他在REDB公司的工作也小有起色。他给George写了邮件，却没有得到回复。那个时候的他认为是George的工作太忙，所以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了。

当大罢工发生的时候，Alex与George以前的家受到了牵连，那栋充满着回忆的房子被人烧毁了，只留下焦黑的土地与残破的钢架主体。

Alex联系了George，却只得到了敷衍的回答。George的邮件很短，大意是他还在完成那个项目，工作十分的忙，不能回来处理房子的事情，拜托Alex来处理这些事。Alex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MERC公司的客服确确实实告诉他，Russell主管的日程很满，难以安排一次会面。Alex没有办法，只能希望George忙完后能给他回个邮件。

尽管房子被烧毁了，Alex并不是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他很早的时候就看中了一处房产，以他的工资也确实能拿下。就把这当作提前的搬家也不错，Alex试图把事情想得积极一些。

在那年的一次年会上，Alex认识了Lily，他们逐渐互相了解，知道彼此都喜欢运动，喜欢旅行，知道他们对彼此都有些兴趣。

于是Alex在一次自行车游结束后，在森林里，对Lily表白了。紧张的他在递出花束的时候手抖了一下，鲜花掉到了地上，被Lily捡起，捧在手里。然后他的脸靠在花束边，被Lily捧着，然后迎来一个甜蜜的吻。

REDB公司的工作绝对算不上轻松，同时Alex的生活也慢慢步入正轨，充实的工作，贴心的女友，不错的工资。尽管还是担心着George，Alex还是减少了对George的邮件。

Lily总是说：“你就像一个鸡妈妈，但是George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吗？放轻松，他会有自己的生活，就像你一样。”

Alex承认这一点，而伴随着得不到回复的邮件，George也渐渐淡出了他的生活。

而Alex也确实没有料到，为什么George会在今天突然来访，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但是他确实应该拿好他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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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今天，可能Alex会对这个George的来访予以欢迎，但是在昨天他刚收到消息：MERC公司在昨天有一批编号为W13的仿生人有蓄谋地逃出了工厂，并且公开表示他们加入了反人类的军团。

大众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在两家公司内部传开了这个可好可坏的消息。那批仿生人的数量不详，Alex只知道是MERC公司最新的研发成果，并且安装了与REDB公司一同研发的新型智能交互系统，有一个仿生个体甚至在图灵测试中拿到过相当高的分数，虽然这只是一个单次测试中出现的数据，但是也确实足够反常。

Alex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些事，但是Max和他在聊天的时候告诉了他，询问他对于能够通过图灵测试的仿生人的判别方法。Max和他不算很熟，他们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同事，那的确是一段相当受重视的时光：在总部拥有自己的团队，以及许多特权与成就。

三个月前Max在午休的时候找到他，提到了MERC公司与研发部开发的W13，还有那令人眼红的智能程度。

“很难说，能够通过图灵测试的仿生人是否拥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识，可以算作是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如果他已经知道自己如果通过了测试就会被销毁，他难道不应该伪装吗？就像那些反抗军一样。”

“说的也是。”

Max走后，Alex自行在公司的文件库里找到了W13的数据，并没有Max说的那样卓越，反而各方面的数据都相当平均，测试的分数极差也较大。他对Max说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但是W13也确实应该能在更进一步的研发后，投入生产，除非，MERC公司只是需要REDB公司的系统支持，而原型机已构建完毕，只等搭载软件系统。

那么这个W13到底有什么特殊呢？Alex收到消息后也百思不得其解。当他得知W13叛逃的消息时，他可以说，这批次仿生人确实拥有前代没有的东西——它们的智慧程度相当高，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如果有预谋的出逃真正出于它们的手笔的话。那么文件库里的数据也必然受到了修改，这点则归咎于MERC公司的失职。

George的来访让他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参与了这份生意，虽然他心里不愿意这么去想，但是Max的提醒不得不让他提高了警惕，他不敢确定这位客人是否是真正的George。

“Alex？怎么了？”George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副模样和Alex记忆里的样子差不离，但是又存在着些许的违和感。

“prove”Alex没有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食指扣在扳机上。

George叹了口气，然后艰难地开口：“我们在15岁的时候，在那个房子里，我说我恨你，然后你哭了。”

Alex在他提到那栋房子的时候，神经拉紧了，但是他没想到George会提到这么久远的记忆，模糊地混杂在火焰与冷雨中，有泪水曾从他的脸上划过。他的食指离开扳机，然后失去力量支撑的手被George握在了手里。他的手像以前一样，总是很冷，Alex的思绪放松下来以后，又开始漫无边际的漂浮。

Alex并没有放下枪，手环到George背后，形成了一个略显别扭的拥抱。他感受到George的手指划过他的背，留下冰冷的触感，然后停留在他肩上。他的身体有点僵硬，这实在是一个久违的拥抱，他们太久没有见过面了。

George缓缓地把身体的重量加在Alex身上，手指紧抓着他的衣服，他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自己的来临，因为他本身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也许，会给Alex带来灾难。

“Sorry, Alex.” George对着Alex说，他无法坦白，承认他做过的事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仍然害怕Alex的反应。

“Sorry for what?” Alex不明白George指的是什么，他心里有一个潜在的答案，但他希望这不是真的。

“It just, so nice to see you, mate.” 尽管结束了拥抱，George的手依然停留在Alex的肩头。他们拥有相仿的身高，George的绿眼睛注视着他，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Alex没有问出口，他揉了揉自己的金发，扯起嘴角笑了笑，“先喝杯茶？然后你愿意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George点点头，“好”他起身打算帮Alex烧水，却尴尬地发现他找不到所有需要的物品。那么多年过去了，Alex的房间陈设不再与当年一样了，这让George有些无所适从。

Alex看出他的窘迫，把他按在凳子上，自己前去准备茶水。

“抱歉乔治，家里没有茶叶了，你愿意喝茶包吗？”Alex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有些失真，但是却让George想到了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在那栋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的房子里。

“Ahh, that’s ok” George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回答Alex，他环视着客厅里的装饰，非常温馨，是Alex会喜欢的风格，但是也有一些他不熟悉的东西。

鞋柜里的高跟鞋，玻璃花瓶里面的百合花，还有窗帘的花纹。他不喜欢这些不属于他与Alex回忆的东西，George叹了口气，也许他太过于沉浸在过去中了。

Alex端着两杯茶走出来，冒着热气的茶水弥散出淡淡的香味，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给。“Alex递给George一只仿瓷器手感的树脂茶杯，眉眼间没有了先前的冷漠，他似乎想通了什么。Alex坐在George对面的沙发上，抿了一口红茶。

George捧着茶杯，没有喝，缓慢地开口：“你大概已经知道W13的事情了？”

Alex没有回答他，耸了耸肩。

George知道这是肯定的意思，接着往下讲，“在我搬出去之后，MERC公司给了我一个项目作为我的长期负责项目，现在W13的研发就是建立在这个项目的基础上。这个项目的前期没有什么特点，大部分是基础的数据测试与硬件调试，在和REDB公司的合作合同签订之后，也就是两年前，这个项目的部分内容得以解密，我才知道MERC公司想做的不只是仿生人。”

George停下来喝了一口茶，咬咬牙继续，“他们想把人类的意识注入到仿生人中，实现人类向仿生人的转化。我知道这有些离谱，但是Alex，这项技术其实来自于我们的母亲，这也是他们选中我们的原因。W13是我们的父母在那场车祸发生前所从事的附属项目。”

房间里酝酿着沉默，George停下来他的讲述，Alex则捧着冷掉的茶，愣在原地。

直到厨房里热水壶响起“滴——“的声音，Alex才如梦初醒般，跳起来去关掉水壶的电源。这不足以消减事实的沉重感，但是至少能让他们从严肃中喘口气。

“so,是你放掉了那些仿生人，然后现在你需要一个藏身的地方？”Alex从厨房回来，站在沙发旁边，向下看着George。

他的头发有点杂乱，以前总是拾掇得很好的衬衫也微微发皱，显然这几天George没有能够好好休息。

不等George回答，Alex抓抓头发，下了决定。

“这几天你可以住在这里，但是你得保证你之后有去处，好吗？至于警察，也许你当时来的时候躲开了监控？”Alex坐下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George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嗯，的确如此，很高兴你愿意接纳我。“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George的回答很正式，但也有些疏离。

Alex再次叹了口气，”Come on brother, welcome back!”他把George拥入怀抱，试图让他的小弟弟重新和他亲近起来。

Alex没想过这会如此困难，但是与此同时，George本身不这么想，他双手握拳，尽力压抑着内心想要紧紧抱着Alex的欲望。

短暂的疏离能让久别重逢的哥哥更加信任你，他想，那个女人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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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 George,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Alex熟练地把煎蛋翻了个面，放在烤好的吐司上。
George穿着他的旧睡衣，露出一截脚踝，“很好，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他的头发非常完美，看起来George已经非常熟悉Alex的洗漱台了。
“那挺好的，来享受你的早餐吧。”Alex用刀把三明治切开，然后洗干净手，呈上了早饭。
“wow，过了这么久你的厨艺大有长进。”George注意到那个金黄的煎蛋。
“哦，别这样嘲笑我。”Alex露出无奈的笑容。George惊讶地发现桌上的波本巧克力饼干，“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个？”
Alex挠挠头，他已经很久没有染发了，但发尾还是金色的，“max送我的，他上个月去新世界出差，那里的人似乎还在制作这个。“
“well，真不错。“George把饼干塞进嘴里，享受地哼哼两声。他随意地坐到Alex旁边，切开自己的吐司。”我得说你真的很会做早餐。“

多亏了REDB公司的福利制度，Alex的公寓采光还不错，在空气质量堪忧的现在仍然有阳光穿过窗户，打在George的金发上，让他像神话里的圣子一样光芒四射。
Alex很高兴他的小弟弟现在变得如此自在而美丽，他想他愿意感谢上帝。

“那我就接受你的赞美了。“Alex拿起自己的早饭，咬下了满足的一口，”不过我做的可没有Lily的万分之一好。”他的眼睛眯起来，没有看见George的眼神变化。
“我似乎还没有见过Lily，你不打算把我介绍给她吗？”George的声音很平静，他的眼睛却看着盘子右下角的花纹。
Alex遗憾地回答他，“她最近的工作忙起来了，我联系她也只告诉我暂时回不了家。”说起Lily的Alex眼神十分温柔，“你一定要试试她的厨艺，比我的好多了。等到她工作忙完，就让你们见面，她会愿意帮你一把的。“
“那就太好了。“George露出了他的微笑，他尽力让Alex不要发现他的鄙夷。他不会告诉Alex一些事，除非他自己发现，而George知道那天不会远，因为他在这里，因为他看见过那个女人曾经去到哪里，做了什么。
那和一个高尔夫运动员唯一相关的地方可能只有一个球袋。
“你不能出门，所以尽量在家里待上一天吧。“Alex带着歉意，对George说。
”那你呢？“George背对着Alex。
“公司让我去取一份文件，说很重要，但是，好吧，可以带回来说明也没那么重要。“Alex穿着工作服，把需要的证件以及橱柜里的粒子枪放进口袋。
“那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注意安全。“
Alex走后，George一个人站在门廊处，默默地念了两遍“HOME“，然后笑了，往房间里走去。他相信他能在Alex家里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以后说不定会用到呢。
Alex徒步到了REDB公司，没有找到自己的上司，反倒是Max过来接应他，“Alex，你来了。”
”怎么了？“Alex一头雾水，他希望有人能给他解释一下，”Christian和Helmut呢？他们不对此负责吗？“
Max耸耸肩，摇头，“Christian把这次W13的事故交给我负责了，所以是我叫你来的。”
“oh ,wow.这可是相当大的晋升。”Alex惊讶地看着他。
“Alex，这可不是玩笑，W13和我们的关系比你知道的要复杂。”Max看上去就是在开玩笑，还有些漫不经心。
“还有什么比给了它们一个脑子更复杂的事情？”Alex耸耸肩。他知道max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能暴露出George的信息，只能绕着圈子与max讲那些他们都知道的东西。
“我希望没有了，但是撇开这些，我需要你来帮我完成一个项目。”
“为什么选择我？明明还有很多比我更厉害的机械师，我只是个技术员罢了。”
“Alex，我可没办法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工程师。”max没有说完，示意他跟着往旧实验室的方向走。
REDB公司很是冷清，但是也能看到少量的职员忙碌地奔走在过道。Alex来到曾经熟悉的地方。他的工位变化不大，因为并没有人使用到这些东西。这只是太陈旧了，Christian在两年前更新了设备，让这里再无人问津。
“我搬来了一些设备，我想，这些环境会更适合你。“max拿来了一些文件，”这是W13的文件，你没有看过的那部分记录。“
“哦，谢谢。“Alex接过文件，毫不意外地发现上面的”绝密“字样。他还是不明白max的做法，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接触到这些东西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完成这重要的任务。
“需要我做些什么呢？“Alex站在模拟器旁边，手指不自觉地摩梭这光滑的金属。他喜欢这感觉，他觉得他能做些什么。
“除了文件里面的，还有一部分在资料室里，我现在带你去取吗？还是说， 你想先熟悉一下新设备。”
max坐在办公桌上，那曾经属于max，桌面上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小狮子摆件。
Max的桌面很整洁，放着熟悉的功能饮料和参考文件。小狮子下面压着一张绿色的便条。Alex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可能是谁送给他的吧。
Alex耸耸肩，他当然更愿意看看新设备，“也许我能熟悉一下这个大块头？”
Max笑了，嗓音沙沙的，就像以前一样，“当然可以，我已经把资料室的权限对你开放了，如果需要随时可以去。“
Alex点点头。他转过身，又听见max的补充。“哦对，工资的话不用担心，你的工资在原来的基础上提升百分之五十，然后在加上每一个项目盈利的百分之三十。“
Alex疑惑地看向max，他不太明白，但是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在他准备问这么做的原因时，max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
他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走向那个控制台。这比他这几年所接触的设备高级多了，纽维的设计比他所想的还要更完善。他能够做的内容很有限。
他暂且看了一下操作指南，这玩意儿和他当年用那个可不一样，不能被糟蹋了，所幸技术方面没有太多改变，相当多的改进也很符合他的习惯。只是在某些方面还是留存着较为冒进的设置，Alex觉得这可能是为了符合max的习惯，这是合理的，他只需要修改一下就可以了。

直到他摸清楚整个模拟器，Alex才发现已经中午了。这比他想象中需要的时间长得多。当他解决午饭，回到办公室时，他发现max给他留的信息。一行没有特定含义的字符，Alex觉得可能是资料室的文件编号。
他把纸条放进裤兜，然后整理好桌面。电脑里面储存着刚才拷贝的模拟器的数据，他打算拿回家看看。趁着还有时间，Alex往资料室走去。资料室在地下，托电梯的福，并不需要花多长时间。
通过虹膜扫描仪，Alex把更新后的身份证件放在感应上，然后打开了门。冷气扑面而来，让Alex打了个寒战。资料室一如既往的黑，只有前厅的射灯呈现出一个光柱。控制台的蓝光向外发散，打在书架上。
感应灯随着Alex的前进逐渐点亮，让资料室不再黑暗。他把磁卡放在控制台上，输入以前常用的密码，然后控制台跳出一个代码，指引他去找到那个架子。
Alex按着指引走，却发现这和max给他的代码有一些微小的差别。他拿出那份他需要的文件，然后转而去找max提到的文件。他没有找到他以为的纸质文档，而是在架子上两份文件的夹层中间发现了一个U盘。
Alex皱了下眉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危险，但是这是他的工作，他的工作一直很危险。他拿上文件和U盘，离开了资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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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把文件带出资料室的时候没有受到阻拦，相反，max让他拿的U盘引起了门禁的红灯。但再次尝试带出时，门禁的警示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没有引起Alex的警觉，毕竟机器出问题在他以前停留的实验室并不是少见的事。对他来说更加反常的是留在办公室里的电脑拒绝了U盘的接入，多次的检测也没有能够查找出接入方的问题。不清楚文件的内容，Alex不打算妄然接入公用区的电脑，他只能选择把U盘拿回家去。

George的工作在他逃离MERC公司的那一瞬间便完全结束了，他不能使用他原有的通讯设备与相关账号，而任何身份认证相关的活动都会对他继续在城市中生存造成阻碍。Lewis前辈在工作时曾经给他介绍过MCL网络安全公司，帮助他完成一个项目的预算控制。与MCL公司的对接十分顺利，他还遇见了一个儿时好友，Lando Norris。Norris的帮助在项目中不可忽视，他们在两年内的私交也颇深。

拜托lando为他准备了一个虚拟的公民身份后，George开始确认警方对W13出逃的追捕是否有结果。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找到那批W13，他准备的复制品还不会派上用场。运用内部交流密钥登陆上W13机体自行建立的网络后，他开始给其他的同伴们传递消息，予以提醒。REDB公司的抓捕略显温柔，MERC公司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才会不择手段。George见过第一个报废的W13，那是他们中间最聪明的一个，还没学会隐藏。脉搏控制器被取出，四肢被拆卸，蓝色的血液从关节出流出，灰绿色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不安的白色，然后就被送进了熔炉。

那些愚者甚至没能找到他准备的假线索，MERC公司的行动也显得迟钝，他本以为那些银翼杀手能更快的帮助他们完成伪装的。与之相比更加超出他预想的是米克，他失手杀了一个大亨的侄子，和他一同逃亡的还有安东内利。George利用Alex的信息，给他们找了一个MERC公司的仿生人储存仓作为暂时的安全屋。他眼前浮现出伦敦周围的地图，计算起米克和安东内利的逃离路线，南安普敦太远，而银石离MERC公司又太近。恩斯通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或者直接通过多佛去到法国呢？那片辐射区的确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但安东内利还需要留在英国，他还有要做的事。
米克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暴露在公众面前，但斯特罗尔家族不会轻易地放过他，新世界必会派来追兵。这也是需要考虑的因素。斯特罗尔家族基本都在新世界定居，那个悲惨的斯特罗尔因为自己的欲望死在了俱乐部的温柔乡里，至于那个娱乐型仿生人，米克没有说他之后去了哪里。这又是一个变量。George有些伤脑筋，他查到了最近赏金猎人的出入境记录，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名字，劳伦斯斯特罗尔的义兄弟，费尔南多阿隆索。

这个男人十分棘手，George不打算让米克和安东内利与阿隆索硬碰硬。祸水东引是个好选择，那个逃跑的娱乐型仿生人应当能为他们的逃跑拖延一段时间。既然如此，中等距离的恩斯通可以作为下一个落脚点。他们还可以与另一个同伴回合。他将地图及路线传输给安东内利与米克，然后他接入Alex的电脑。

黑屏之后，电脑上关于网站的信息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他看了眼时间，估计Alex还不会回家，进入了Alex的卧室。朴素的床单与叠得很整齐的被子，George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微笑，Alex还是习惯这么去做。
衣柜里是MERC公司的工作服还有几件素色的T恤衫和牛仔裤，呃，还有两件猫咪印花的珊瑚绒睡衣。衣柜的另一侧挂着几件女士的工作服和较多简约风格的常服。这应该是那位“Lily”的衣柜。George没找到那套特殊的制服，心下明白了她最近的动向。床头柜里没有放什么特别的东西，相册，安全用品，几支用完的眉笔，未上膛的粒子枪。他拿起那支枪，下意识打开能量槽检查，只剩下两发子弹了。George擦了擦枪托，然后又把它放回去。窗户关得很严实，George看见房间后的垃圾堆，还有正在工作的垃圾车，他叹了口气，把窗帘拉上了。

闹钟响起来，George按掉开关，他看见门厅的灯打开了，然后是厨房的灯。他不知道这是Alex设置的还是那个Lily，但是他莫名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他走进厨房，冰箱上贴着便利贴“本周的物资已经买到啦！记得整理下冰箱哦。”字体有些潦草，不是Alex写的。冰箱杂乱地塞着蔬菜和肉类，还有酸奶和布丁等甜品。
George翻着菜谱，考虑了一下，决定做炖菜。他记得Alex曾经给他做过这道菜，但是他现在却不能再使用那些材料了。快发芽的土豆，有些变味的番茄，还有冻成冰块的猪肉碎，与那些雨天一起混杂出记忆中的美味。

他握住厨刀，开始切刚开始变得柔软的牛肉块。番茄，胡萝卜与土豆滚刀切块，西芹切段。热锅加入剔除的牛肉油脂煎至干瘪。他很庆幸油烟机是正常运作的，开始煎牛肉块。等到四面变色，他铲出牛肉，往锅内加入切碎的洋葱与少量油。洋葱让他的眼睛有一些不适，但他知道这只会持续一会儿。加入胡萝卜，西芹，番茄，蒜与黄油，开始焖煮，他需要继续等待15分钟。
厨房的湿度比客房更高，他走向窗边，不意外地看见MERC公司的广告，那样高耸的大楼，感觉已经和离开旧世界的飞船一样高了。

从橱柜里拿出番茄糊，George放入两勺，和蔬菜炒匀，再将牛肉放进锅内。他把手伸向红酒的时候迟疑了一下，George并不希望Alex过多的接触酒精，在某种程度上，他在那时就恨上了这无辜的发酵品。他最终还是放下了酒瓶，往锅里加入了干制的香料，折取两支阳台生长的迷迭香，用水稍微冲洗，放入锅内。他看了眼时钟，盖上了锅盖，转到小火。

George在水槽洗了两次手，他仍然不熟悉做饭，尽管他已经能做的很好了。从小的时候起，由父母做饭到Alex来忙于他们俩的每一餐，再到MERC公司丰盛而毫无变化的员工餐。这种天然气的温暖距离他实在太远了，远到他要重新回到Alex身边才能感受到。他实在是很思念这种感觉。现在他也算是重新拥有了这样的温度，他希望这顿饭能让Alex也想起来，想起来他们的过去，然后或许，Alex会选择和他一起。

香气逐渐弥漫起来，咕嘟声也隐隐响起。George继续等待着，他知道Alex今天会回来的。十分钟并不长，他在揭开盖子的一瞬听见了开门声。无形的石头落下，他转过身迎接这个和他一样高的男人。

“这很香，你在煮什么？”Alex还没来得及放下公文包就被香气吸引进了厨房。

“炖牛肉，你应该不会不喜欢吧？”George的嘴角弧度也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微笑了。

“当然不会，我很喜欢！”Alex的眼睛亮亮的，眼角绽开细纹，“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快来尝尝，我正要调味。”George举起汤勺与小碗。Alex接过勺与碗，George则小心地加入盐与胡椒。“ok，现在很好，我们可以享用晚餐了。”Alex把碗递给George，观察着他的表情。George毫无迟疑地尝尝味道，点点头，“看来实验成功了，幸好我没有浪费食材。”

“麻烦你盛一下炖菜了，我得去换下这套衣服。”Alex拍拍George的肩，离开了厨房。

George关闭炉灶，温度还残留在厨房内，他咂咂嘴，短暂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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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晚餐时间过得很快。Alex不会让餐桌冷场，George也习惯他絮絮叨叨的与他分享在工作中遇到的各种人与事。他尝试套一些关键信息，但Alex毕竟签了保密协定，他像往常一样巧妙地错开这个话题，把对话引导到George以前的工作上。这可不是什么适合饭桌的内容，但George简短的讲述了W13的事故，还有研发中出现的各种问题。

他没有提及那些仿生人实验，Alex对这些一清二楚。他说那些仿生人的眼睛里的痛苦，说那些对自己的身份还毫无认识的孩子们。George为那些牺牲感到无法接受，对MERC公司的厌恶也更进一层。Alex能够感受到他对仿生人的感情，同时也确定了猜测。他倾向于去讲述自己最清晰的记忆，而Alex最想要听见的其实是他刚进入MERC公司的故事。

他想如果他询问这些记忆，George可能答不上来细节。

Alex叹了口气，“所以你想要？”他没有说完，他需要George亲口承认，不然他可能无法下手。

“我想要救他们，我们可以逃到辐射区，远离这里，远离MERC公司。”George的声音很真诚。

Alex想起小时候他们养过的那只电子羊，他已经不记得是绵羊还是山羊了，那时的George也以这样的语气问他：“我们的羊要死掉了吗？”他的回答是什么，是“别担心，我们可以让兰德兽医院治好她。“吗？

”Alex？Alex？“George的呼唤叫回了他的魂魄。

“哦，我太累了，对不起。“

“请别对我说那个字，快去休息吧，我会洗碗的。“George眼里的感情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他的笑容完美而自如。

Damn，Alex握紧了拳，该死的MERC公司，他知道自己有清除失控仿生人的责任，这是每一个工程师的准则。但tmd那可是George！！！他唯一的弟弟！！

“浴室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去洗漱吧。“他的声音毫无变化。

缺失的这么多年要怎么用这两天弥补呢？

把自己浸泡在水中，Alex的思绪如流水一般旋转缠绕，他需要杀死George，这是他的原则。不，那已经不是George了，那只是一个仿生人罢了。继承了他弟弟记忆的，拥有他弟弟一切的，拥有自我的仿生人……他从水中抬起头，目光沉静下来。至少再给他两天时间，至少要和Lily见一面，至少他得作为自己弟弟继续存在下去。

想到这里，Alex停下了思考，他震惊于自己陷入了时代初期对于仿生人的误区。仿生人绝不可替代人类，这是所有技术人员的进入这个行业所坚信的准则，也许也是他们欺骗自己的工具。仿造的记忆，虚假的过去，靠着科技产生的无机体，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人类。所以这个”George”不会是他的弟弟，所以他不能允许它继续活下去。将自己再次沉入水中，Alex暗下决心。

拿回家的文件放在房间里，Alex阅读起现在已算少见的纸质文档。尽管是属于W13的内部文件，但仍然存在语焉不详的地方。W13的制造过程是MERC公司的机密，理应在某些方面有所保留。但文件援引的REDB公司的秘密却让Alex重新思考起两家公司的关系。不过，他到目前为止只是一个*小小的工程师，关于公司之间的博弈，他不感兴趣。

W13的机能原理与前代的仿生人差别不大，但在人工智能方面的确十分突出。优秀的实验数据，堪称完美的实验体活性，还有少部分人性的体现，文件中尤其提到一个代号ka的个体。

令人有些怀疑的是，文件的记录员本身就是实验体，确切地说，是最初的实验体。作为实验体的它记录下自身的变化，文字间体现出的人性也迅速流失了。在一个名为“火花测试“的阶段之后，文件的记录改为由代号ka的个体完成。其中包含对第一个记录员的观察报告。Alex不需要看多仔细，它一定就是现在在客房里的东西，那个失去了自我的实验体。他不想继续阅读第一实验体在设施内的工作记录，跳转到最近的记录却被吸引住了目光。

：day86
第一实验体的状态趋于稳定，不再出现记忆紊乱的现象，自我认知良好。火花测试结果满足条件，具有完整的人格特点。对记忆认知强烈，希望寻找家人，已使用素材完成稳定。希望火葬原始身体。

火花测试，Alex不知道这是什么，记录的前期曾提到过这项测试，但许多次实验都难以通过这项测试。似乎是个难关，他记录下这个名字。

第一实验体的家人。它不应该有家人，它只是仿生生命体，Alex固执地这样想。但如果这个第一实验体，确确实实是这个“George”的话，那自己的确会是他最后的家人。所以它回来找我吗，Alex想到那个站在门口的颓唐身影。那双绿眼睛，那样饱含着情感。他甩甩头，想要摆脱那些记忆，他不能对仿生人移情。

用素材让它稳定下来，这是简单的记忆植入后的手段，是Alex司空见惯的东西。但一般他不会过早使用这种手段，因为存在引起记忆紊乱的风险。

最后一句话让Alex的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原始身体？为什么有原始身体？为什么要火葬原始身体？问题接踵而至，可Alex知道自己心中早有答案。George已经死了，他的记忆被植入到这个仿生人身体内。是他亲手制作的仿生人吗？他为什么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记忆植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铺天盖地的问题淹没了Alex的思维。他想要从中寻找真相，眼眶却红了。他唯一的弟弟。支撑着他从火焰中回来的人。他永远的牵挂。Alex曾许下过希望的，希望他长命百岁，希望他幸福快乐。与lily一同许下愿望的圣诞节此时对Alex来说仿佛一剂毒药，提醒着他George受苦的事实。

他没来得及想George的死因，光是死亡的事实已经让他痛苦万分。而从文件最后落下的属于第一实验体的照片，更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泪水低落在塑封的相纸上，只能留下浅淡的水痕，不时便蒸发殆尽。“oh, George. My George.”

天色早已漆黑，与霓虹灯闪烁的窗外相比，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安静。只能听见纸张翻阅的声音，夹杂着Alex不稳的呼吸声。他不敢放过一个词语，在文件中寻找着George存活的证据。第一实验体的信息散布在每一个角落。初始的记录隐藏着George的说话习惯，第一实验体的观测记录时常提到的金棕色头发。

记录里第一实验体从没有反抗过，他甚至是自愿成为实验体，决定把自己转变为仿生人。但谁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仿生人拥有的记忆完全可能是虚假的，而George在完成实验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性命。照片上的George，或者说第一实验体，和他长得别无二致，金绿色的大眼睛，微微卷曲的头发，挺直的躯体，是他亲爱的弟弟的完美复制品。纯白的实验室被布置成办公桌的模样，这个复制品就在其中继续着对MERC公司的服务。他的样子很平和，就算从照片里也能看出他的自在。

但他明明不该这样的。

一瞬间，Alex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了解George，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自己又如何以少年时的标准来要求George还是和以前一样。他的内心止不住地为这一切动摇着。

最后一叠材料不厚，只有十页左右，他下定决心翻开了这本尸检报告。

George Russell，他的名字排列在纷繁的条目之间，仿佛其本身也只是一串应用数据。没有过去遗留的伤痕，也不是外伤造成的死亡。无法行动，陷入昏迷，长期昏迷后迎来了脑死亡的结局。无论如何也不是体面的死法。冰冷的身体数据与僵硬的面部照片共同阐述着George Russell在生理意义上的彻底消亡。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肠胃开始收缩，扭曲，肺部的空气跟随呼吸被挤压出来。心脏的空虚感随之而至，然后似乎是冰冷的蓝血被注入进了动脉。从喉咙向全身蔓延的紧迫感逐渐侵占了全身，Alex摇晃着头，希望能将眼前George的沉睡甩出脑海。肌肉紧缩着，空气逐渐减少，他快要不能呼吸。但自救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挣扎。他单手撑在桌上，身体随着咳嗽大幅摇晃着，他差点抓不住桌沿。而剧烈的动作又将文件扫到了地面上，他想要去捡，但随之而来的恶心感让他几欲呕吐。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然后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第一实验体站在Alex的卧室门口。

Alex腾出一只手按住胸口，手指压住咽喉，但咳嗽并未因此停止。他听见那个东西现在正站在他的门外，他听见熟悉的声音问“Alex？你怎么了？”，他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大声咳嗽，几乎要撕裂喉咙一般。他紧张地合上文件，僵硬的肌肉让他把文件的一半都放在了桌沿外。

但他无暇关心，他拖拽着身体冲向床头，然后把粒子枪紧紧握在手中。George的脸在他的眼前不停变换着，他看见幼年的George，看见火焰，看见尸体，看见白色的房间与蓝色的血。手中的枪械似乎给予了他冷静的动力，他缓缓起身。同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模糊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Alex？Alex！”George的声音。怎么会是George呢？他已经死了。

但George站在他的面前，眼睛却没有看他。Alex没有听见文件掉在地上的声音，所以也无从得知地上的照片到底是哪一张。不过，这都不重要了，George的表情并无震惊一类的神色，他对自己的状态再为熟知不过。他忧心地看着Alex，完全没把枪放在心上。

“Alex，我…”他想要解释什么，但被Alex很快打断了，”第一实验体，对吧。“

于是George闭上嘴，他知道Alex不会相信他了。他缓慢地走向Alex，小心地把文件收好，直到站在Alex面前。

他看见Alex的手在颤抖，与之一同颤抖的还有Alex的声音，“我会杀掉你。“

Alex举起了枪，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对准了George的左胸。George走近一步，枪管抵在他的胸口上。“你不会杀我的，Alex。“

“我会！“绝望的哀嚎在房间内响起。

George温柔地把Alex的手引导至他的胸口中央，缓缓说道：“那你应该朝这里开枪。”

温暖的手掌包裹着Alex的手，颤抖缓解了少许，但心灵的震动难以解除，Alex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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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无法下手。

枪口传来的震动绝对不属于人类，但George的眼睛正如他记忆中的那样。那只羊，档案室，该死，他的记忆怎么也如此的混乱！他无法继续握住粒子枪，塑料坠落在地的声音如此清脆。George伸出手，抱住了他。冰凉的触感，像尸体一样，和第一天的触感一样。而那时的他对此毫无察觉。这存在着某些问题，什么东西影响了他。是他的心吗？

“我保证，我会告诉你真相。”胸腔的震动与人类无异，George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他的身体被紧缚住，无法动弹。直到他挣扎着要离开，George才迅速放手，似乎是懊恼于自己的失态。

“明天，明天，我们回家，”，George的声音带着急切，他站定身体，“你会知道原因。”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Alex咬紧牙关，防备的神色更接近于憎恨，“你也没理由非要烧死我。”

George深呼一口气，“火花测试，我是第一实验体，同时也是George Russell。”

“MERC公司用我们父母的资料作为条件让我加入火花测试，我才知道当时的灾难是一场蓄意谋杀。我加入了项目，但当我发现一切的时候，我已经没法脱身了。“

邻居家传来的音乐声透过窗户传来，丝丝缕缕地穿透沉默。

“我们必须回去…”George被Alex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hello,我是Alex。”

Max的声音显得有些失真，简短的内容不需要过多的重复。官僚主义带来的影响让他获得了一天带薪假，在新世界的审批下来之前，他不能提前开启对于W13的实验。但该死的他真不想和这东西呆在一起。

寒暄结束后，也没有什么继续聊下去的理由，Alex挂了电话，注意力重新回到当下。

他环抱双臂，“去禁区吗？“他的黑色眼眸没有反光，声音也没什么情绪。

George沉住气，“对，我们回家，那里有一切的开始。“他没再说什么，把Alex留在房间里。

乐声飘扬着离去，Alex回到书桌前，把粒子枪放在桌边。他缓缓收好文件，这毕竟是机密，后天就要带回REDB公司。粒子枪的塑料外壳很光滑，他拉上保险，填满弹药，放进了背包。

他不知道火花测试的真假，也许这都是第一实验体的骗术，但REDB公司的文件难以伪造，而他无法阻止自己对真相的探寻。

自从George离开，他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栋房屋了。

他的家。

气候已经改变了很多，赤道附近的多数陆地从那时起就不再宜居。鲜绿的芭蕉叶，湿润的雨季，纪录片里总是失真的，他也留下模糊的记忆。然后家的概念就改换了含义，在不讲道理的天气，狭窄的屋后小路，还有母亲的拥抱中，他来到遥远的岛国，他拥有了George，邻居家的弟弟。父母均供职于同一家公司，两栋房屋相邻的围栏也被拆除，两个孩子逐渐失去血缘的概念，他们本就是亲兄弟。于是家的概念被不断扩大，直到某一瞬间，家的含义无限缩小。

没有George的房间空气不再紧张，他的背包里只有一把粒子枪。而前往禁区的路不能只有这些傍身，出外勤专用的设备被放进背包，此外还有lily之前带回来的面罩。把背包挂在门后，他坐在床上，考虑着明天的旅程，也许第一实验体会选择在禁区杀死他，这样他就不必面对追捕，虽然他们已经背上一道赏金。

他重新检查了一下粒子枪，然后躺在床上。他想也许明天他就会死，这样对lily很不好，但他又无法拒绝真相。他又起身，留下一张便条，告诉lily他的去向，他的坚持以及他的爱。Lily的美丽笑容仿佛就在眼前，他怀着遗憾把便条放进床头柜里，拉上了被子。他感觉背后冷汗打湿了睡衣，但还没有到让人难以接受的程度，于是他缓缓闭上眼。

……

早晨的阳光一如既往，餐桌上的餐具反射出眩目的光。“早餐？“George端上一个盘子，热气腾腾的三明治，与昨天的早餐一模一样。Alex迟疑了片刻，还是坐下了。三明治的味道与昨天分毫不差，依旧美味，肠胃的缠结依旧无法消解。

“我们怎么去？你应该知道禁区之所以是禁区…”alex没有说完。

“Alex，相信我。“即使背光，George的自信笑容依然醒目。

Alex皱起的眉头缓和一些，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他留恋地环视公寓，这是他的家，他希望能早点回家。以及，他不希望lily与他的生活就此破裂。

“我先出门。“Alex咬咬牙，也许George的追兵就在门外。他拿上背包，离开了公寓，他有预感，他不会离开太久。

门外一如既往的冷清，没有热情的邻居，没有暗处的警卫，没有仿生人。他敲两下房门，于是George打开了房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黑色向后梳的头发，短下巴，看起来像个亚洲人。唯一和George相像的是那对金绿色的眼睛，现在那双眼睛里饱含着专注。这是REDB公司的员工宿舍，考虑到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并不能保证完全安全。他们上楼抵达车库，George拿出一张陌生的卡片，然后一辆警用飞行器出现在他们眼前。

“how？“Alex抽气，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毕竟是W13。

“我们得小心了，边境没有那么好过。“

把两人塞进飞行器，Alex蜷缩在后厢，George启动了发动机。动静比想象得要小，Alex挤在后座，背包硌着他的背，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看见公寓外侧的广告牌逐渐远去，灰色的玻璃下城市显得暗淡，REDB公司的标牌和MERC公司的标牌在远处重叠，然后他们远离了城市中心。

George手持操纵杆，一种畅快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喜欢驾驶的感觉。机身的振动加快，身旁的景物也模糊起来。他分出心神去看后方的Alex，然后向前推动了操纵杆。有如闪电一般，他们向着曾经的家前去。

在一个工作日的早晨，一辆警用飞行器飞驰在伦敦的上空。警卫还没来得及查看出勤记录，也不知道是那位倒霉的警官失去了自己的飞行器。银色的飞鸟凭借虚假的凭证成功通过了关卡，守卫扫过身份证明，打了个哈欠，拜拜手让George通过了。Alex窝在后座，盯着George流畅的动作。他可没让George养成骗人的习惯。

越过边界，飞沙渐起，视野逼仄。George尽力避开被风卷起的沙石，他们还得靠这玩意回去呢。所幸雷达还算有用，行驶出一段距离后，他们降落在一片废墟中。Alex戴上面具，视野被限制在身前，呼吸在戴上的一瞬有些不畅，但很快他就适应了这一点。他有点想念lily了，她总是带回来一些特别的东西。George调试好飞行器，伪造了飞行记录，倒霉的警官需要一段时间来报告上级。

然后他们登陆，脚下的沙砾混杂着建筑的废渣，因为风的长久侵蚀，地面呈现一片白色。Alex小心地在沙地上移动，他很久没有来到过禁区，上一次还是REDB公司为了测试新款仿生人的防辐射功能，那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面具的视野让他难以分辨前方是否安全，他的脚步缓慢。然后眼前出现一只手，他们甚至还原了掌纹和年幼时的伤痕，Alex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他习惯性地握住George的手，然后他们朝着废墟中的一处走去。

屋顶已经不复存在，从外侧也只能看见空旷的各个房间。窗下是碎裂的玻璃，少数被风打磨成圆润的模样。铜质门把手在屋外，门的碎片四散在原本应是草坪的地方。屋顶的碎片混杂在其中，构成一片碎片坪。两栋相邻的房屋因为彼此的遮挡而保留了一部分墙面，更远处的房屋则已经只剩下半面地基。Alex被牵引着向前，走近熟悉的玄关。

他听见George说：“欢迎回家，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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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吱呀作响，Alex尽力放轻脚步。靠墙的桌面还能看出原样，但灰尘盖住所有细节，也掩盖了难以回忆的过去。房屋中央有大部分的木屑，伴随着人的踏入，木屑被刮起，在空中打着旋落下。再往里走时，他看见中央的墙根边翘起一块，灰尘也更薄。George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防备着警察的到来。

拉起隔板，George没有直接下去，而是走到另一侧把栓轴拉开，Alex也绕到墙后，分辨在风沙磨损后他们曾经遗留的痕迹。墙外有一处异常的鼓包，上方开了一个小洞，填满了沙砾。Alex尝试下蹲，捧起一抔土，黄土之下，有什么闪过一瞬的白光。某些记忆告诉他，这是一件重要的事物。他回头去看George，不意外地看见他拉开了地下室的门，但他并未催促，仍然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George挡住了一部分光线，阴影下废墟下掩埋的事物露出原本的姿态。一副钢化陶瓷的身体，曾经覆盖其上的皮毛已经随着时间的过去分解，只留下一副洁白的身体，正如它被放入之时。啊，是那个万圣节。它死在万圣节后一天，Alex幼时的记忆缓慢地回到他的大脑里。他看着头部两侧的山羊眼睛，长方形的瞳孔毫无光华，但记忆里它长长的睫毛与柔顺的眼神历历在目。陶瓷的触感与皮毛在手套下的无甚区别，正如他当年把这孩子埋葬下去时一样。

“Alex！快看！”George的声音清晰而快活，他正为了节日的到来积极地做准备。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橙黄色的南瓜，是万圣节的常备品。父亲们和母亲们让他们刻两个南瓜灯。母亲为他们找出了一副手套，还认真地把Alex叫到一边仔细叮嘱让他看好George。Alex很听妈妈的话，他抓着George的手到墙边的小桌旁，对照着手里的蔬菜一刀一刀刻下去。说实话，他的雕刻技术并不好，相比起来George手下的南瓜已然具备南瓜灯的雏形。把已经掏空的南瓜雕刻出眼睛与崎岖的牙齿，再在中央粘上蜡烛，Alex已经闻到了厨房里南瓜的香味，心不在焉的他险些切到自己的手，多亏了George出声提醒才没有让难得的节日变成悲剧。

“哦，对不起……”他露出歉意地笑容，George的金绿色眼睛却没有半分转移，”一会儿我们去看看晚餐？“

”妈妈们会把我们赶出去。“小大人似的George手里仍然抱着南瓜灯。

”对，然后我们可以带着Goat出去玩。“

”好!”

把南瓜灯放在门口，小心地不让热源接触草坪，Alex和George溜进了厨房。南瓜混合奶油的香味暗暗从锅中溢出，Alex悄悄掀开锅盖，却被水汽扑了一脸，George趴在旁边，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南瓜汤。身后传来两位母亲的声音，“离锅远一点！”“不要偷吃！”两人被抓了个正着，也不再躲躲藏藏，凑到母亲身边看刚出炉的幽灵小饼干。

“这个可以偷吃吗？”George从Alex身后冒头，手已经伸向了烤盘。

“可…”金发的妇人被黑发的妇人拦住，”要想吃可以，但是你们要先把这部分南瓜捣碎。“被烤出来的南瓜已经放凉，还没来得及被做成南瓜泥。这时出现的两个小孩成为了非常及时的劳动力。Alex的打算落了空，George的眼睛再度盯上他，Alex则回以怨念的眼神。两个小孩的眼神交流在母亲的面前一览无余，她们不再要求什么，给两人一人一块饼干，便让他们自己去玩了。离开厨房里母亲们的谈笑，两人仿佛一体似的在家里转来转去。
橘黄色的小灯挂在床头，幽灵娃娃与骷髅娃娃堆在墙角。衣架上挂着晚上的万圣节特殊服装，属于George的是吸血鬼套装，据说是罗马尼亚地区的经典怪物，但是大家都只记得影像里的某些记录，或许并不知道罗马尼亚到底在哪里。George摸了摸挂在一旁的尖牙，还是问了出来，”Alex,罗马尼亚在哪里？“与他的猜想相反，Alex神秘地从房间里翻出来一个陈旧的地球仪，然后对着小字分辨罗马尼亚的位置。缩在角落的金发男孩与黑发男孩没有听见父母的招呼。
”阿尔卑斯山，和我们的山比，哪一座高呢？“还未树立起对世界印象的孩子只能把目光投向一起长大的哥哥。
Alex诚实地回答：”阿尔卑斯山。“
在George问出第二个问题之前，Alex的继父招呼着把两个孩子带回了饭厅。

晚餐是丰盛的奶油南瓜肉汤，配上塞满香料的烤鸡，甜点是幽灵与南瓜形状的小饼干。与肉汤相比，甜点对小孩的吸引力更大，在塞下不少的甜点后，Alex与George纷纷表示要为待会儿的万圣节活动留下胃口。早就料到此事的母亲们也没再说什么，放两个孩子回房间换衣服。父亲们则在仓库里找出颜料准备简单画点装饰，以免被一会儿满街的小鬼们看作异己。

与George的吸血鬼套装不同，Alex精心准备了帅气的狼人装备，虽然毛茸茸的耳朵有点羞耻，但摇滚明星一样的服装搭配可不是平时可以看见的。把叮叮当当的铁链整理好，裂口的牛仔裤与带有装饰铁钉的皮衣穿在身上，Alex满意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装束，拿上项圈与耳朵，通关房间侧面相连的门去找George。

“George？”房间没有开灯，George是不是去找我了，Alex这样想。继续踏入房间。衣架上的服装已经不见了。客厅传来父亲的声音：“哦，George，你在这里。”Alex退后一步打算出门去见George。悉悉索索的声音升起，房间里莫名的透出冷气。既然George在外面，那这个声音是什么？Alex的动作一僵，朝门口走去的脚步更加急切。就在他踏入明与暗的分界线的瞬间，一双手勒住他的肋下把他拉回了房间，冰冷的尖锐紧贴他的后颈。恐惧与惊吓压制住喉咙让他无法求救，大脑发出挣扎的指示，四肢僵硬得无法对此做出反应。发生了什么，是怪物吗？不对，世界上是没有怪物的。但今天是万圣节！爸爸妈妈救我！George呢？George！预想的绝望局面并没有发生。冰冷的锐器划过他的后颈，留下一个轻柔的牙印，然后是温热的呼吸。“Alex？”

熟悉的声音响起，Alex高悬的心脏这才落回到胸腔内，冷汗划过后背。“George！”Alex的语气带着责备，但转过身George亮晶晶的眼睛和闪着白光的尖牙还是让他的心狠狠一跳。：我很抱歉。“戴着尖牙无法闭上嘴巴，George的声音模糊，但是Alex也能听出来这家伙毫无悔改之意，在预谋吓人的坏蛋头上一敲。铁链的声音随着动作哗啦作响，他的手上还抓着项圈与耳朵。眼尖的George看见他手上的饰品，表现出将功补过的心思，”我帮你戴吧！“

“行吧行吧。”Alex耸耸肩，把东西甩给刚长牙的小吸血鬼。项圈是铁制的，内层包裹了一层羊皮保护皮肤不受伤害。George轻巧地扣上皮扣，然后又捏捏狼耳朵，把它夹在Alex头上。其实更像狗耳朵，他这样想，但是考虑到Alex刚被他吓了一大跳，他决定还是不要再激怒气头上的Alex。

“小家伙们收拾好了吗？”Alex的父亲站在门口一脸坏笑。Alex看见他的表情，毫不意外他也参与了这次成功的恶作剧。没好气地甩个父亲一个白眼，Alex抓着George出了房间，然后拿好篮子与糖果出门了。窝在软垫上的山羊打了个喷嚏，没有醒，它这段时间睡得很多，George想要和它玩的愿望总是落空。

两位父亲负责在身后看护孩子，但Alex和George有刁钻的前进路线。混进孩子堆里之后，狼人和吸血鬼便不见了踪影。心大的爹在后面跟着，顺便讨论着MREC公司最近那个火热的项目。

幽灵与僵尸扎堆，吸血鬼与木乃伊紧随其后，狼人与科学怪人掉在后面。George和Alex抓着彼此的手，避免被人流冲散。每家每户都收到了“Trick or Treat!”的冲击，每个孩子的篮子都塞满了糖果。George的尖牙因为容易扎到牙龈被取下，恰当地被收到立领风衣的兜里。Alex一手抓着George，一手抓着糖果篮，还要防备偷糖果的小贼。但总的来说，孩子们很尽兴，两个大人在人群渐渐散去后也找到了自家的小孩，带着孩子回到家。George坐在Alex的床上，摆弄他衣服上的铁链，Alex则慢慢把头上的耳朵发卡取下。看到Alex手上的毛绒，George忖度了一下Alex的心意，还是说出了口：“其实我觉得更像小狗耳朵。”Alex的白眼还没出场，George的下一句话冲淡了无语，“但是这套衣服很帅！”得意的Alex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开始拆身上的金属道具。

一边换衣服，George一边和Alex问他看见的头上有螺丝的人是什么角色。Alex一边在脑子里寻找答案一边和自己的衣服斗智斗勇。George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时间再也不早，被提溜去洗漱后，家长们暂且同意了George想要和Alex睡一起的请求。

“Alex，所以阿尔卑斯山上有山羊吗？”
“可能有吧。”
“那我们可以带Goat去阿尔卑斯山玩吗？“
“阿尔卑斯山很远。“
“那我们可以带Goat去家后面的山上玩吗？”
“好吧，明天去吗？”
“嗯。”
“那就快点睡觉吧，明天很快就到了。“

缩成一团的孩子们的呼吸平稳下来，梦里面有小吸血鬼和小狼人带着山羊在山崖上奔跑。

Chapter Text

George的记忆时断时续，他能想起来关于这只羊的事情。但是现实与记忆并不完全相符，他记得，那只羊是一只，真正的，羊。

那天非常的冷，十一月的第一天，我和Alex起了个大早，带着我们的goat。我们不知爬过多少遍这山，但是带着goat上山，这还是头一次。我走在前面，牵着毛发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山羊。她很兴奋，四只蹄子欢快地在山坡上踏出节奏。Alex走得比我快一点，所以很快也追到我身边。我们朝着山顶一路向前，山上的灌木已经不剩什么叶子，更高处的草地也近乎枯槁的黄色了。
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一只松鼠窜了出来，刚好从goat的前后腿间跑过。goat受了惊吓，撒开腿向前疯跑，我不敢放开牵引绳，只能跟着向前。她没有沿着路跑，在我还抓得住的时候，她跑到了悬崖边，我也是。羊蹄踩住的石块因为外力而坠下悬崖，goat的性命就只寄托在我手中的绳索之上。我的体重并不足以把她拉上来，相反，我正被她逐渐拉至悬崖边。我满心都想着要拉她上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位置有多么危险。
“oh！”绳索差一点脱手，我也差一点掉下去。Alex拉住了我，他一只手攀着树干，一只手揽住我的腰。goat的叫声很悲惨，每一声都以相同的程度诉说着她的危机。Alex慢慢地拉近我，然后准备从我手中接过牵引绳。只要他接过去，goat应该就能得救，那时的我是这样想的。就在这瞬间，皮带断裂的声音被山羊的哀叫掩盖过去，我们手中只剩下空荡的绳索。
我哭了，哭了很久。我不记得我们如何掩埋了goat，也不记得到底是怎么找到goat的尸体。唯一还有印象的是，Alex抓着我的手，对我说，让我们祝goat安息。

现在George可以明白，当年的Alex付出了很多行动来掩盖goat是一只电子山羊的事实，也明白当初的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goat伪装成真正的山羊。
所有的行动都只是对大人们的模仿，领居家养的是小猪，巷子尽头那家人很富有，他们养了两匹马，对门的奶牛十分温顺。只有它们的主人知道哪一只是真实的，哪一只是虚假的，为了在社会中显示自己的地位与爱心，动物成为刻板的家庭宠物。邮差每个月送上门的西尼目录*，上面的价格随着动物们的灭绝逐渐升高，世界上最后一只猫头鹰拍卖出了天价，然后猫头鹰后面标出一个小小的，精确的“E”。（extinction）

他们的父母显然对此更不在意，他们更关心人，于是一只电子山羊被买来凑数，作为两家的共有宠物，也作为孩子们的简易玩伴。天，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那只不需要吃饭的羊，那只缺乏臭味的山羊。Alex把他保护得太好，于是他就一直认为，所有的东西，都是真实。

而现在，他们也必须为了真实，做些什么。

“如何？准备好了吗？”George撑着活板门，他静静地等待着，然后出声打断Alex的思绪。他看见Alex愣了一下，然后把睁着眼的山羊重新埋下，向他走来。活板门只够单人的进入，于是Alex先一步踩上向下的台阶。灰尘随着气流翻飞，防护服的限制让他小心地缓缓向下。他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这是家的一部分，父亲们和母亲们曾经带他们进来躲避短暂的沙暴，现在沙暴侵袭整个街区，这个地下室仍然保有一部分他们的过去。
与预想的一样安静，但空间狭小了许多。仿生人们在工作台前各自忙碌，人造光下，每个人的脸都显露出微微的疲惫。George越过他，找到站在墙边休息的两个人，他们交谈了一会儿。Alex不安地在地下室里游走，他能感受到身上的视线，探究的，恶意的，质疑的。在观察中，他发现房间里大部分的仿生人都各有伤口，灼烧的痕迹留在灰白的机体上，蓝血沾染在衣服的角落。他们更喜欢原始的模样，而不是模拟的人类形象。难以分辨出男女，却能分辨出长幼。大体还是成年形态的仿生人更多，也许是因为大众不太需要幼年形态的家庭助理吧。

最角落里有一个卷发的孩子，他看起来像个人类，走近一看，他也确实穿着防护服。他像是注意到Alex的到来，扬起一个笑容，“你好！我是安东内利！您就是阿尔本先生对吧，我听George提到过您。”
安东内利手上的工作没停，他在拆解一只断掉的胳膊。腕部内外的卡扣一同打开，洞穿的手掌与手臂分离，安东内利的动作很熟练。他把手掌的关节一一拆解，从箱子里翻出一只只剩下三根手指的手掌，用放大镜确定两者的型号兼容后，把新的手指安装到旧手掌上。完成手掌的修理，安东内利拿起那只漏液的手臂。内部的电线裸露在外，安东内利戴上单边眼镜，评估起是否有做焊接的必要。内里的接口有明显的烧灼痕迹，但导线的长度与断口处的损伤确实超出了他的能力，他只能把手臂放进箱子。

但Alex阻止了他，＂借我用一下吧。＂
他很久没有亲自维修过什么东西了，作为REDB公司的一员，他的任务越来越脱离实体仿生人，但当他重新拿到这节断肢的时候，一股微妙的满足感突然涌上心头。无视掉这离奇的情绪，他代替安东内利坐到桌前，检查了线路的走向，然后做了内部的整体替换，最后用旧手掌的零碎部分补好了手臂的裸露。安东内利目不转睛地盯着Alex的动作，有时点点头。
“这样应该可以继续使用了。”Alex起身，朝向安东内利说。“好，好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阿尔本先生！”小孩因兴奋而闪亮的眼睛直视着Alex，直白地表达着感谢。
“叫我Alex吧”Alex抓抓后脑勺，不自在地抿下嘴唇。

George的聊天比他一时兴起的帮助结束得快很多，他站在地下室的右侧，看着新闻。Alex与安东内利打了招呼，直接朝着George走来，“这么远来了，总不会只是要告诉我你们把人集中在这里，好叫我去告密吧。”
“看你在帮安东内利，我就没打扰你们”George起身从桌下拿出一个纸箱。Alex盯着George的完美表情，错开了眼神，手上的实验记录塞满了整个箱子。他翻开第一本，记录人是他的父母。最开始的实验与仿生人并无关系，人类意识的储存与转移从一开始就是火热的题材，只是找不到赞助也得不到实验的素材。实验在小鼠间进行，进展甚微。资金链断裂，所有实验便被再次搁置，他的父母也暂时放弃了这个项目。
只是在环境的逐渐恶化下，仿生人的出现让这一实验变得相对来说更加具备可行性。
在MERC公司的邀请下，他们来到这片土地，和George的父母成为邻居，也成为工作上的伙伴。这时候，实验正式重启。新的实验样品是仿生人。这部分的实验记录更为详细，由四个人共同完成，项目的规模也接近于MERC公司的正式项目。由于仿生人的设计与应用，意识的转移与储存是十分简易的，但人类与仿生人还是有一定的差别。他们想了很多方案，植入相同的记忆，塑造可成长的仿生人个体，直接复制投入使用的仿生人意识。
即使能够完成意识的转移，由于实验过程的局限，仿生人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是被注入的，而这间接促进了仿生人自我意识的产生。MERC公司意识到这点后紧急叫停了实验，他们不想卷入仿生人权问题的纷争，干脆就直接断掉这部分研究。George与Alex的父母也被排除在研究之外，他们本是这实验的开拓者。

但实验并未停止，这个地下室就是他们的备用场地，实验材料就是他们自己。更为精密的实验记录，实验进度也更缓慢，不断修正的实验数据。他们的意识相互混合，所以他的家庭和George的家庭合为一体，所以他们的生活愈加重合。实验不断推进的同时，MERC公司对他们的监视也逐渐反馈到监管部门。他们还是被发现了，于是，那场无法忘记的火灾发生了。

二十多年的虚假回忆，Alex从来未曾怀疑过那场火灾的意外性，他痛骂上天不公，悔恨自己的运气不佳，无限怀念父亲母亲，却从未怀疑过，实验本身就带来灾难。

“实验没有结束，对不对？”
“当然，但是确实暂停了一段时间。”
“为什么会重启呢？”
“因为，可能是因为，有个人想要复活他的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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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

“对，那个人想要把他快要死去的狗的意识上传到仿生狗上。“

“他成功了吗？“

“很遗憾，他没有，但是他的研究方向是对的。lewis离职之后，他留下的研究资料辅助完成了实验。

“他成功地把狗地意识上传到了仿生狗的体内，仿生狗也做出了充分训练后的反应，但是它的表现却和因衰老而死去的狗没什么区别。在预测的死亡时间，那只仿生狗也不动了，就算重启也只是回到实验前的状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实验也成功了，“Alex把手里的实验记录放回箱子，”不是吗？“

突然间，George看着他笑了，“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Alex 瘪瘪嘴，没说什么，他看了一部分资料，简单来说，他与George的父母完成了提取和注入的部分，但无法使样本继续行动；而LewisH的实验实现了记忆的留存与继续；George的出现则证明了实验的可持续性。但这里有这么多仿生人，并不是每一个的记忆都源自于真人，那么这批W13产生的自我意识其实是意识移植实验中的副产品？

他想要问George，“所以他们的自我意识……”

没等他说完，George的脸色变了，“也许我们可以在路上说？”

“你会把我送回去？！”Alex的惊讶浮现在脸上，他本以为要长久地离开自己的家。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帮我们也可以。”George转身看他，像重逢时的笑容。

“那我们还是先走吧。”Alex推着他的背向前。

“现在可以告诉我吗？他们的自我意识来自哪里？“Alex坐上飞行器第一时间脱下了防护服。

“有一部分的我们像我一样，记忆来自特定的某个已经存在的人类；更多的同伴们是未注入记忆的初始状态，为了让注入记忆后没有过大的持续问题，他们拥有制造起始时到现在的记忆与作为人类生存所基本需要的记忆。“George的声音有些低落，”不过我们逃出来的这些时间的记忆，他们应该记得的。“

“他们的性格都很相似吗？“Alex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仿生人并不是什么新话题，性格方面的调控早就不是难事。

“不同，但有的时候相同的记忆会造成他们相同的反应。“George的注意力放在飞行器上，他们正在经过一片风暴区，这条路线能更少地被追踪，但同时也更危险。

“就像我现在，正如你感受到的一样，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还是原来的GeorgeRussell还是和仿生人意识结合之后的George，但至少我可以保证我得为了George，为了我们做过的一切活下去。“然后他停顿了半分钟，这段沉默很舒适，就和很多年前一样。”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逃离MERC公司的追捕，至少谋得生存的权利。“George最终说了出来，他从一开始就想要Alex回到他的身边。从久远的记忆开始，从实验开始的时候，从签下保密协议的瞬间，从实验台上下来时，除了对于自身意识的怀疑，Alex的存在也变得模糊起来。为了找回自己的过去，也为了曾经与现在的George，他希望Alex能与他站在一起。

“不，”Alex的回复很慢，但是很坚定，“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但是我也有属于我的生活，我们都不想破坏自己的生活，对吗？”他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光，那是窗外的太阳。George叹了口气，他没再说什么，他以为自己会更重要的。但是可能是仿生人带来的智能加成，他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他们很久没见过面了。

回城的监视塔更为严格了，人类警卫的人数明显增多，他们有惊无险地穿过边境，回到了公寓。“你的手机给我一下。”George和Alex站在昏暗的楼梯拐角。Alex递出自己的通讯工具，看着George露出手腕上的接口，接上手机。他转开视线，等待George。很快，那块芯片回到他的手上，George的手隔着手机握住他的手。“小心，如果有需要，就来联系我吧。”Alex抽手离开，担心的神色并非作假。George点头应答，缓缓退后最后消失在那片阴影中。

不去考虑仿生人的一切，Alex重新站在自家的门口。通过生物识别开门后，整个房间仍然如刚离开一样安静，只是在夜晚的灯光下，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窗外广告的霓虹灯光照进室内，他放下挎包，把面罩重新挂进衣柜，主卧床头柜上的纸条留在原位，他一把扯下，坐在床上。他确实是做好要就此付出性命的准备，但不论是盖满雾气的George的脸还是地下室众多的仿生人，难以认为自己与这些东西相关。纯粹为了死去的George而鼓起的勇气，在丧失掉自己的生活的天平上，根本不需要思考孰轻孰重。把纸条撕成碎片，Alex想起那个男孩手里的断肢，摇摇头。晚饭还没有吃呢，他走进厨房，看见冰箱上的便条。Lily什么时候回来呢……

沉沉的黑夜中，Alex被困在梦境的大火里，他的记忆模糊不清。在摇晃的火光中，父母的影像忽明忽暗，他努力挥去眼前的浓烟，但是人影渐渐消失，George的父母出现了。他们的笑容和生前没什么不同，但透明的身体逐渐与火焰融合。火舌摇晃的速度更快，恍惚在眼前出现George的背影，他的身形逐渐缩小，慢慢变得不像他，而更加像小时候的自己。火焰组成的小孩缓缓转过身，伴随着火焰的爆燃，Alex从梦中挣扎起来。那不是他自己，在他看到那孩子的一瞬间，他甚至希望那是他自己。但他在梦中看到的是刚刚认识的人的面容，他完全不希望看到安东内利的死亡。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希望任何人的死亡。

他不再沉浸在烈火之中，看向时钟才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镜子中的自己和几天前毫无差别。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正如George一样。家里重新变得冷清，George的到来仿佛只是一场幻梦，没有在他的现实世界里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卧室里的文件还展示着赤裸的真相，他还没有检查U盘的内容，也还尚不清楚Max的意图。他不会为了George放弃与lily一起的生活，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也绝不是他的追求。

Alex 挠挠头，把文件和U盘放进公文包，虽然不能进行实体实验，他仍旧可以在模拟器里进行调试。完全就是优秀员工，他这样想。但就在他收好所有的照片时，“吱呀”一声，门打开了。ALex的手还放在包上，他的枪也在包里，一次深呼吸以后他转过身去。然后他一下子放松下来，是Lily。不过，与平时不同的是，她的动作显然非常急促。简易的挽在脑后的头发与没有来得及取下的遮阳帽，ALex看不见遮阳帽下Lily的脸，但他能从声音里听出Lily的惊讶。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她边说着边走进卧室。Alex本想跟着进去，却被关上的门堵住了脚步。“啊，呃，上面的审批，你懂的。”Alex绞着手指，“你这几天很忙？”

Lily 的回答很迅速：“当然，从三天前委托就几乎爆满了，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做。”她推开房门，遮阳帽被放在Alex手上，“说到好久不见，你最近有收到George的消息吗？”

Lily 黑色的眼眸泛着虹光，Alex不禁吞了口水， “没，怎么了吗？”为什么Lily会问到这个事情，她和W13有什么牵扯吗？没等他思考完，Lily耸耸肩，“MERC公司在找他，我还以为他会来找你。”

Alex 只是僵在原地，努力维持疑惑的表情，手里紧抓遮阳帽。“我先走了，好好休息吧，等我工作完，我们可以去度个假？”她的笑容仍旧灿烂，和他刚认识Lily时无甚差别。但此时的Alex无暇顾及，在门锁落下的一瞬，遮阳帽被抛弃在桌上，而Alex走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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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的冷气十分强劲，米克舒马赫坐在立柜后面。今天的物资盘点已经结束，他们不需要维持僵硬的模特状态。安东内利抽抽鼻子，“今天那个人还会来吗？”卷卷的头发因为缺乏清洁而服帖地趴在头皮上。米克转了转他的蓝眼睛，“不知道。”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明明之前好不容易回去一次。”小孩的声音越来越低，米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规律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那是敲窗户的声音，两短一长，重复两次。“他来了！”安东内利踩着箱子爬上窗户，他看见一只篮子，篮子下是一张微笑的脸。他没搞错，确实是他们前几天救下来那个仿生人。他把窗户四周的螺丝卸下来，让出足够一个成年男性通过的空间。然后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跳了进来，重新装上窗户。

“你来了。”米克接过篮子，里面是蓝血之类的补给，的确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非常感谢。”

“我躲开了守卫，这些是从另一个街区拿来的，应该不会被追踪到。”黑发的年轻人脱下袍子。

“非常感谢你，cchooo…Zhou！”安东内利的舌头像转不过弯。

周冠宇的脸对着米克，他能看出一些悲伤，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靠在铁质墙壁旁。

“也许一天后。”米克手里拿着蓝血，“也许等到他们发现我们。”

“最近街上的戒备突然放松了不少，我听说有新世界的厉害人物来了。”

“新世界的！？”安东内利嘴里塞着补给，难掩兴奋地发问，“有提到是谁吗？听说他们每天都能洗澡！”

“这个倒不清楚，但应该对我们不算有利。”周冠宇摆摆头。

“如果是赏金猎人，那我们就得小心行事了。”米克敲敲地面。

“是的，我也不能一直来找你们，”周冠宇重新戴上披风兜帽，接过米克手里的篮子，“卷轴街的事情还没彻底平息下来，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就直接在内网联系吧。”

“内网可一点也不稳定。”安东内利抱怨道，被米克实实地拍了一下后背，露出惨兮兮的表情。

“注意安全。”周冠宇重新拆下窗户，一跃出了安全屋。

等安东内利装好窗户，他坐在箱子上开口了，“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在找那个U盘？明明他也能帮到我们。”

“George已经告诉我们U盘在哪里了，我们只需要找个机会偷到手就行。”米克垂着头，“而且，和我们一起解决完斯特罗尔之后还愿意待在卷轴街附近，他不可能没有靠山的。”

米克站起身，“我们和反抗军算是盟友，但我不敢肯定周就是反抗军的人。“

“如果他和MERC公司有关系不会一开始就把我们带走吗？”安东内利晃荡着双腿，“而且当时也不会落到被斯特罗尔掐着脖子打的地步。”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米克叹了口气，“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说罢，米克和安东内利都没再出声。

凌晨，市区内下起了雨，安全屋的房顶叮叮当当作响，黑夜中两个深色的身影朝着既定的目的地前去。

卧室与以前没有什么变化，lily身上并没有血腥的味道，也没有遗留下任何潜在的线索。Alex打开衣柜的一瞬间看到的东西并无什么特点，最左侧留出了一个空位。她可能拿走了一件衣服，Alex只能这样判断。他沉沉地坐在床上，床头柜因为振动开出一条缝隙，他拉开床头柜，拿出粒子枪，弹匣是空的。他只觉得那是原来放在柜子里的，但柜子里这支枪更旧，扳机位置也有相应的磨损，而他从来没有需要用空弹药的机会。背包里的粒子枪被他拿出来和这支放在一起，他可以劝说自己，lily只是把备用的枪械拿回家，连续三天的委托也不是从W13出逃开始的，只是无论如何现实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他把那把旧枪塞回抽屉，只是坐在原地，虽然结论还未确定，他还抱着找到lily和她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的想法，微妙的焦急之感在他的心里蔓延。他想要做些什么，但窗外的黑夜如墨水一般沉重而肃穆。有所颠倒的时间让他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一部分感觉，他的后背有些发疼，可能是飞行器的储物箱压住了肩胛骨。厨房对着的窗户能看见高空中的新世界。炫目的彩光与旋转的霓虹，他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盯着窗外的世界，慢慢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早晨六点，离上班还有点时间，刚好够Alex做一顿早餐，提前去实验室预热设备。 他打开冰箱的时候又看见了Lily的便签，忍住对未来的恐惧，拿出面包。煎蛋的香味十分熟悉，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检查好背包里的文件，他走出了公寓。

早晨的小雨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暴躁起来，他一手拿着包，一手举着摇晃的雨伞。工作日的早晨街道依旧繁忙，人类与仿生人匆忙依旧。他朝着REDB公司不紧不慢地走去，迎面却走来一个穿着休闲的金发大个子。他侧着身撞过来，小声道，“albon先生您好，我是russell先生的同伴。”

Alex还未从惊异中苏醒，和金发男人站在一起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安东内利，你到这里来了！”Alex稍微安心了些，至少他可以确定，这是他认识的安东内利。

“阿尔本先生，你好，这位是米克舒马赫，我们是同伴。”安东内利站在他左侧，挨着手里的背包。虽说有些奇怪，他们就这样站在街道旁聊起来。

“George经常和我们聊起你，说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米克温和地笑着，说起他们和George一起生活的事情。Alex估计时间并非紧急，他也希望能套一些关于George的事情出来。

有人在远处叫了一声“安东内利！”，在安东内利的一声惊叫以后，Alex感到一些温热的粘稠液体沾到了自己的裤腿上。他转头去看，大片的红色映入眼帘，安东内利的手捂着小腿，伤口还正冒着鲜血。他刚才的尖叫中，还混合着粒子枪击发的声音。米克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请帮我照看安东内利。”他顺着安东内利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半张混合在人群中的脸。他从未想过会从这张脸上感到自己很危险，但Lily的眼神里冰冷多于惊讶。她身着银翼杀手的制服，枪已经被收进了枪套。Alex知道她看见自己了，但她没有停留，冲向了另一个方向。有人趁乱叫嚷着什么“银翼杀手杀了普通人”“银翼杀手对人类开枪”之类的话，Alex慌忙在落在地上的背包里寻找通讯工具要联系医院，安东内利在疼痛的刺激下仍然保持着清醒，抓着Alex的手，“如果米克不逃跑的话，他也会和我一样被银翼杀手们报废的，所以请不要责怪他。”

不多时，仿生人医师与救护车赶到，他总算带着安东内利赶往了医院。他抓紧安东内利的手，能感受到人类的脉搏。与心脏一起振动的还有他放在背包里的手机，Alex拿出手机确定是George打来的，“你好，这边是AlexAlbon。”“米克告诉我安东内利受伤了，你们怎么样？我这就动身。”“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地址是xxxxx，你也小心。”“我.....”简短的电话内容从断断续续的信号中传递，Alex把手机放回背包，沉底的物品里面却少了一件，Max的U盘。神秘的U盘，还未检查的内容，他想也许是在街上的时候遗失了，如果是公司的重要文件就完蛋了。他转头看见担架上的安东内利，握紧的手又放松了一些。自己连W13事件都牵扯了进来，U盘的事情还是先告诉Max吧。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Max听到他的汇报并没有很惊讶，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让他处理完伤员的事情再回来工作。

医院的检查不算快，安东内利的腿还接受着多重处理。乔装后的George来得很快，他们就这样站在门外等待着。“情况就是这样，我看见了那个银翼杀手的样子，那是Lily。”Alex的声音将他的沮丧一览无余地展示出来。

“这毕竟是她的工作，银翼杀手被赋予的职责就是处理仿生人。”“但安东内利可是人类啊，他们在射击以前甚至不会考虑对方是否为人类，那么这是否算作失职呢？”

“......”

“就算是仿生人，安东内利又具备何等的危险，让他们宁肯费在街道上冒险的风险来抓捕。”“因为我们不被允许拥有权利。”这次轮到Alex沉默了。

直到George出现之前他都只告诉自己，他还有要做的事情，所以不要去思考，不要去怀疑，因为他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需要任何改变。George带来的火花点燃了许久以来的疑惑，他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忧虑着，思考着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反省着自己工作的正当性。

他抱着自己的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Lily为什么会做这份工作呢？”他得不到回答，George对此全然不知，他在今天以前对此只有怀疑，存在记忆里的便签纸，暖光下的厨房与红酒香味的吻。那个花园阳台上她明媚的笑容正被雨天下的皱眉消除痕迹，Alex愿意接受她的两面，却无法接受银翼杀手的正义性。说到底，他曾经自诩为仿生人的造物主也不过是虚幻的神的幻梦。George的手环过他的肩膀，Alex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座燃烧的房子前，他牵着尚且年幼的George无力地看着噼啪作响的火场。他有选择吗？显然没有，他只能活下去，为了什么呢？为了真相吗？还是只是为了，活着？

就像在手术室外等待孩子的父母，他和George就这样陷入无尽的等待中。“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Alex挑开了话题。“记得的，我几乎记得所有事情，甚至也包括感情。”George的眼神莫名有些哀伤。

“你还记得，当年爸爸和妈妈们做实验的时候的样子吗？你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我感到很快乐，他们大部分时候是痛苦的，少部分时候是紧张的，最后剩下一点是纯粹的喜悦。”

“不不，我问的是你的感受，你看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好奇，现在依然觉得好奇，也许存在也以后也会依然为了这样的实验而感到好奇。我记得你那时和我一样，悄悄溜进实验室查看原型机。”

Alex突然笑了，他的声音轻松了一些，“你们还需要工程师吗？”

George的手猛然捏紧，“当然！欢迎你随时上岗！”从上次拒绝以来，他真的只是不报任何希望，但苦心建设的一切还是为他带来了一些结果。

“不过，让我把工作做完吧，如果我上完目击证人席位后还能回来的话。Vestappen可能不希望我旷工太久。”Alex站起身，俯视着George，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他拍拍George的肩。

“等等，Max Vestappen？”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安东内利的伤口比预想的情况更好，George承担了照看的责任，Alex获得了回到公司的机会。警惕地走在街上，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平安到达了公司。

Max还是在实验室里，但看到他回来的一瞬间还是展开了笑容，“安东内利没什么事吧？”

“他，确实，伤口没有大碍，”Alex噎了一下，“哦对了，你的U盘，真的很抱歉，这全是因为我的疏忽。”

“没关系，我想，它应该已经去到它该去的地方了。啊，是的，它正在飞速地在小巷里穿行，需要我给你实况转播吗？”Max竖起一根手指，在Alex的注视下，指尖从上往下，像是蛇类的鳞片一样逐渐变白。

与此同时，Alex福至心灵一般想起Max曾经说到的隐藏在人类中的仿生人。

看着僵硬的Alex，Max的嘴咧得更开，“别担心，这件事连拉塞尔的聪明脑袋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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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的Lily装作普通路人，依次经过街道。她看见角落里三个凑在一起的身影，他们是今天的目标，如果来自总部的情报没有弄错的话。一个是米克舒马赫，杀死斯特罗尔的仿生人之一；另一个是安德里亚基米安东内利，他的共犯，也是登记在册的仿生人。至于第三个，应该是周冠宇，虽然是个中国名字，但不过也是仿生人中的一个罢了，何沐妮右手伸向腰侧，准备趁着空隙进行射击。

要牢记银翼杀手的使命，她的脑中浮现出师傅的教导，倘若仿生人是社会的细胞，她们的使命就是作为吞噬细胞，对某些坏种进行清除。从仿生人诞生以来，在更优秀的劳动力普及开来之时，人类对这个全新的种族也产生了多样的怀疑，银翼杀手由此而生。依托于各大仿生人制造公司，她们的工作可谓是蒸蒸日上，在旁人面前虽然并非体面，从道德层面也备受媒体指责，但得益于大公司的委托，这份工作有着丰厚的酬劳。

对于何沐妮来说，银翼杀手的使命显得不那样崇高，她的初衷不过是要挣到更高的工资来补贴父亲的债务，至于对仿生人的态度，这会对她的射速有所影响。她杀过太多仿生人，粒子枪的击发声音比许久以前的火枪动静小多了，在子弹陷入仿生人体内的一瞬间，蓝血迸溅而出。只要击中要害，他们比真正的人类死得更快也更干净，但对于需要拷问的仿生人，这倒是个劣势了。

疑似周冠宇的人挡住了米克的大部分身体，安东内利的身体倒是露出大半，他的手在同伴的背包里寻找着东西，但何沐妮看不清，他手里的东西太小。粒子枪的准备很快，她确认好如何能够最快的让安东内利丧失行动能力，并且保留他的全部记忆。在下一秒内，她扣下扳机。舒马赫叫着安东内利的名字，希望他能躲开，但子弹比安东内利的动作快得多。

她等待着蓝色的血花，但这次她的期待落空了，被击中的小腿之上蔓延着红色的河流。何沐妮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这不应该！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仿生人几乎一模一样！现在也开发出了红色的仿生血液吗？在震惊之下，她看见米克正说着什么，然后迅捷地逃走向街道的尽头。而她这时才发现他说话的对象，是与她见面不久的，她的男朋友，AlexAlbon。

啊！他确实比周更高，发梢也带着染发后的残留。Lily咬紧牙，她的伪装仅限于混入人群，却不能阻止Alex认出她，而她也能够从Alex眼神中判断出，他已经知道了。米克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安东内利无法被提取记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受到人类法律的保护，她尚且不知道Alex怎么会和他们走到一起，从理性的角度而言，现在最要紧的是迅速跟上米克，最好能把他带回总部。Lily转开视线，躲开人群寻找杀手的目光，朝着米克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她不敢去看Alex的表情，正如她不愿面对自己枪击了一个真实人类的事实。

米克拐进的岔路口和她前几天追查斯特罗尔刺杀案的路线一致，她判断出米克可能会走的路线，拉近了一段距离。但全速奔跑中的仿生人很难打中，更别说只破坏他的行动能力。Lily只是进一步地追赶着，在走出下一个路口之时，她几乎要抓住米克的衣角了，但随着车灯的一闪而过，米克被抓上一辆轿车，随即把她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Lily 在心里暗骂一声，记住了轿车的牌号与款式，抬手叫住一辆出租车，而后遗憾地在下一个路口跟丢了。

万幸的是，总部有城市大部分范围的监控录像，Lily把消息发向总部。实时影像显示在她的通讯器上，黑色的轿车从巷子里穿出，而后进入另一条小路，然后精准地踩进每一个监控死角。Lily明白这是对她的挑衅，不再关注轿车的目的地，只是推测着他们可能逃亡的方向。出租车已经抵达黑色轿车最后出现的路口，对面的小巷口的确停放着一辆车，不过lily可以确信那和带走米克的不是同一辆。

回到总部办公室时，lily遇到了那个从新世界来的传奇猎人，费尔南多阿隆索。和她所调查的斯特罗尔案有所联系，阿隆索不惜离开新世界也要接下的悬赏正是W13叛乱事件。

“这群家伙的出逃显然早有准备，他们故意留下线索，装作还停留在境内，实际上已经进行了大部分的转移。”阿隆索指着全境地图上几个MERC公司的仓库，“他们熟练地使用仓库进行躲藏，伪装人类与普通仿生人。“

“最开始推测W13在GeorgeRussell报废后，跟随安东内利的指示进行行动，但米克舒马赫和安东内利牵扯进斯特罗尔案后，他们隐藏行踪时受到了原生仿生人团体的帮助。“

三张图片出现在显示屏上，米克的背影埋在黑暗中，安东内利的正脸十分清晰，第三张画面则是一张亚洲面孔。

“何探员，你可以就该案子，为我们解释一下吗？”

Lily 接过话语权，开始叙述她这几日的调查。

“好的，六月四日，斯特罗尔的尸体在卷轴街的一家娱乐性仿生人俱乐部被发现，尸体上有明显伤痕，且现场检测出蓝血痕迹，可以确定存在仿生人活动。调用俱乐部监控可以发现，有人乔装成斯特罗尔的模样带着一个娱乐性仿生人离开。五分钟后，另一仿生人从后门经过，录像可以看到部分面部特征。在仿生人像库查找后未得到有效结果，初步判定为新生的W13个体。

而后两人行踪不明，直到六月六日晚，巡逻警发现恩斯通一个MERC公司的仓库存在不明响动，实际调查后没有结果，但监控拍下来两个黑暗中的身影，一人体型与卷轴街监控画像一致。

六日更晚时候，阿隆索先生提供了更精确的仿生人的个体信息。

六月七日早晨，也就是今天早八点，根据恩斯通监控影像我推断出几个可能的目的地。REDB公司是最后一个可疑地点，当我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和一个人类交流，较矮的安东内利的手正在人类的包里，米克负责吸引人类的注意。确认仿生人地点后，按照程序对安东内利进行行动限制。

不幸的是，安东内利实际为人类，无法提取记忆，于是我转去抓捕米克，但可以确定米克受到仿生人组织的帮助，我跟丢了。带走米克的车辆与在最后目击地发现的车辆均挂名在一个虚拟账户，无法追踪。“

“非常感谢，但斯特罗尔家族恐怕不会对这个结果满意，那个安东内利呢？没有带回来吗？”阿隆索双手撑在会议桌上，没有去搭理闪烁着的通讯器。

“他被路人送到了街区的医院进行手术，但在手术结束后从病房里消失了，监控也被替换了一部分。

“那个路人和他们之前有过联系吗？”

“没有，他是REDB公司的研究员，据目击者所说，他是突然被那两个人拉住的。”lily说罢，咬紧下唇，等下班她一定得回去找Alex及时解释清楚。

“列入后续调查的进程吧，但是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真实会那群人拿当街射杀人类作议题准备起诉你，不过不用担心，他们现在也找不到安东内利，你回家的时候小心。”阿隆索点点头。

Lily 的确想得到那群追着银翼杀手屁股后面找茬的人会怎么做，感谢阿隆索的关心，她拿上文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桌面上叠着昨天没看完的文件，她把新线索叠在原有的文件上，然后沉沉地坐在靠椅上。她把朝下的相框摆正，露出照片上微笑的两人，黄沙弥漫的背景下两人的衣着灰蒙蒙的。这是在辐射区拍摄的照片，lily最喜欢的一张。

她记得Alex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是穿着这件衣服。Alex以为那是REDB公司的年会，但实际上那是银翼杀手们的一次情报交流会，REDB公司作为本年度的大客户进行宴请。迷路的Alex误入此地，这开启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Alex 虽然为REDB公司工作，但lily遗憾地发现他对于银翼杀手的工作只是在表面上了解。警察的职能和仿生人猎手的职能常常混淆，在追捕途中很难判定犯人的生物属性，lily也了解这一点，但当着Alex的面对一个孩子开枪还是对她有一些影响。她的眼神在敲门声响起时突然变得锐利，她把相框朝下，说：“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