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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Summary:

凡苏斯的逃亡

Notes:

标题取自john作词作曲、Hatsune Miku原唱的VOCALOID歌曲。
本文中所有原作中未曾出现的组织及人物之名字均来自其他作品。
本文中所有原创替身名字均为VOCALOID歌曲名称。
一如既往的性转。

Chapter 1: 逃亡的起始

Notes:

Paradox,取自一家瑞典游戏公司的名称。该公司代表作有“文明”系列、“群星”等。

Chapter Text

1
在凡苏斯失去与乔鲁诺联系的第三日,她们的家门被推开了。
在阳光沉入暂时假死、灯光尚未苏生的彼时推开门的是一个人类,而非替身。守在客厅里等候姐姐的凡苏斯立刻作出推断。她看着那个来访者。来访者的身高与凡苏斯相近,身材纤细、却在恰当的位置布置着适当分量的肌肉,长发一部分在右侧扎起马尾。
“这位男士,您好?”她对访客说。她之前从没见过这位访客。
“晚上好。”访客以轻浮的语调回答。在这句话的第一个音节使空气中各种气体分子产生运动的瞬间,凡苏斯就明白自己先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那明显是女人的声音,她质疑自己为什么会认为那是个男人。
所以她又说道:“抱歉,小姐。我无意冒犯。”说着,她按下电灯开关。
在灯光下,她看到女人的头发是紫色的,根部透出些许金色。女人蓝色的虹膜像是掺入些许杂质一般,提示着生活的放荡。女人鼻子和嘴唇的曲线则组合成和蔼同时不失狡诈的样貌。从外貌判断,那女人的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岁间。
“所以您是谁?您来寒舍有何贵干?”凡苏斯问。
“‘寒舍’?不愧是Air Supplena女校的毕业生代表。Di molto。”女人慢悠悠地回答,“人家名叫梅洛尼,是乔巴拿组织的员工。来这里是为了通知和带领你尽快逃离那不勒斯,不,最好是离开意大利。”
凡苏斯立刻质问道:“我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故世了。”
“你说什么?”凡苏斯发出与大小姐身份很不相称的尖叫,她起初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体肌肉的活动,待意识稳定下来,她看见自己双手前伸,举着从抽屉里取出的手枪,枪口对准梅洛尼,“我姐姐死去了?你再说一遍?”
“这种老式手枪要开保险才能击发,你没开保险。况且你握枪的手势也不正确。”梅洛尼评价,她步伐轻松地走到凡苏斯身前,抓住凡苏斯的手,取下手枪放回抽屉,“而且......不是自然原因死亡。乔鲁诺·乔巴拿,也就是你姐姐是被人杀死的。她临终时托人家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保护你。”
像是一盆冰水灌下去那样,凡苏斯从脸到心都冷透了。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人家也很混乱,所以刚才的说明有些跳跃——我再把事情按照顺序解释一遍吧。前天下午,乔巴拿和‘热情’组织绝大部分排得上名的成员都死于名为‘Paradox’的敌对组织的杀害。如果当时你在现场,Paradox大概也会杀死你的,但你不在,所以按理Paradox目前不会杀你,却可能打算软禁你或是驱逐你。他们也试图拉拢我,不过我讨厌他们、不想跟他们合作,所以暂且躲着,到今天好不容易抓住那群家伙跟踪的漏洞,找来你家。他们似乎还未发现你家位置,至少我来这里的时候没见什么人。”梅洛尼解释,她声音温和,却缺少感情的起伏,“话说,多纳泰罗·凡苏斯小姐,你知道乔巴拿是什么职业吗?”梅洛尼心里暗想,这对姐妹怎么都取了异性化的名字。
“这我还是知道的,黑手党。”或许是乔鲁诺被害的消息过于惨痛,此时凡苏斯竟反而无力哭泣或是追问,只是乖乖回答梅洛尼提出的问题。
“你有替身吗?就是你可以召唤出来的、人型或者非人型的物体。”
“有。”凡苏斯回答,“要我把她叫出来吗?”
“你怎么这样缺少戒备心?”梅洛尼反问,“替身能力最好不要轻易示人。乔巴拿都教了你什么东西啊?”
“如何防止替身能力干扰日常生活。”
“行。”梅洛尼说道,“不过人家可是全意大利最好的育儿专家,你的替身运用包在人家身上。”说到最后,她的话里带着些许自得的笑意。
“那么,我要报仇。您别做出这副表情,我是认真的。”
不等梅洛尼劝说,凡苏斯又问:“您之前说‘还有其他人活下来’,是哪些人?”
“但你对‘热情’的内部情况几乎一无所知,那些人你未必认识啊......我还是告诉你吧,一般的地方基层成员大部分没受什么影响,暂且不论。福葛和他妻子活着,福葛是组织的干部。我们组的几个老队员也活着,因为他们已经属于半退休状态,不怎么干活。歌星特里休·乌纳小姐,她是与组织有重大关系的人,她也活着,不过接下来她大概也要离开意大利了,又或是早已离开了?”
“姐姐很少跟我说她工作的事情,我不认识你刚才话里除了乌纳小姐以外的人。但我会去找名叫福葛的家伙。”
“请他助你复仇?我提醒你不要有太高期望。而且最好不要把你的目的说得太直白。”梅洛尼说,“但去一次也没什么,反正我们的行踪已经被Paradox发现了,我刚才看到窗外溜过一个他们的狗腿子。”
凡苏斯脸色又是紧张又是责备,梅洛尼补充道:“放心,他们暂时不会伤害你。只是接下来要在明处行动了。我已经尽力隐藏行踪,但难免有遗漏之处,抱歉。”
“或许并非您的疏漏。我们家雇了家政人员每周上门两次,也有买通或者跟踪家政人员的可能。又或者是那所谓的‘替身’?”
“你能往替身的方面思考,真是di molto。”梅洛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2
“您开这样的载具,不被发现都难。”从梅洛尼的摩托车后座跳下站稳之后,凡苏斯评论道。
梅洛尼给摩托车落锁:“这辆车di molto的帅气。你也觉得它很酷,对不对嘛!”她好像没发觉凡苏斯在嘲讽她。
她们站在福葛宅临街的门外,凡苏斯伸手按门铃。门铃响得让凡苏斯头晕,不到十秒,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金发的年轻男子,男子看了梅洛尼一眼,方转向凡苏斯,问道:“小姐,您是哪位?”
“多纳泰罗·凡苏斯。乔鲁诺是我姐姐。”凡苏斯回答。
男子将她们请进客厅:“您找我何事?”
“请求您帮助我!”凡苏斯无视了梅洛尼不赞成的眼神。
“什么样的‘帮助’?”
凡苏斯迟疑着,她想不出如何开口才是既不直白又能传达自己意图。
见凡苏斯不回话,福葛说道:“我大致明白您想求我做什么。我不会做的,现在的我什么都帮不上你,因为我已和Paradox达成一定程度的和解。”
梅洛尼的表情毫无改变,仍然是那副一半疏离、一半轻浮的模样。凡苏斯却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借着高度差俯视福葛,喝问:“你刚说了什么?”她心里清楚向人求助得放低姿态,但她没法忍受那男人根本不把乔鲁诺的遇害当回事。
“我不打算对您不利。”
“你为什么和那种杀害我姐姐的组织和解?”她愈发气恼。
“乔鲁诺是您的长姐,可她只是我的上司。我完成她布置的工作内容,她付报酬。我和令姐就是这样公平的关系。我在雇佣关系存续期间妥善完成工作,但在她去世后继续忠于她不是我的义务。”福葛语气平淡。
“什么?”
“何况我和你认识不到半个小时,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爱听哪种风格的音乐。”福葛继续说着,“我对令姐的了解也相当有限。”
凡苏斯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福葛的话,或许福葛是对的,自己没资格要求只是雇佣关系的他冒着生命危险协助自己,更不该发脾气。
“我......还有一个原因,跟Paradox和解的原因。”在沉默片刻之后,福葛说道,“内人受了重伤,如果我选择和解,Paradox答应帮我寻找救治她的办法。而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他看向客厅的其中一面墙壁,墙上挂着一张相片,年轻数岁的福葛和一个黑发、深色皮肤的年轻女子对相片外的世界露出笑容。
“......抱歉。”凡苏斯说。
她跟着梅洛尼走出福葛家,爬上摩托车。在开出两个红绿灯之后,梅洛尼说:“你应该先拿钱引诱福葛的,但即使用钱作诱饵,他大概还是会回绝你的请求。他不希望纳兰迦——纳兰迦是他太太的名字——再受到任何威胁。”
“黑帮也会等红灯啊。”凡苏斯小声说道。
“作为一个男人,以太太为优先是di molto正确的,虽然确实有点太冷漠了。你刚才说什么?黑手党当然要等红灯,重型货运卡车又不知道人家是黑社会。”梅洛尼说道,即使看不见她的脸,凡苏斯也能确定她在笑,梅洛尼接着说,“明天举行乔巴拿的葬礼。”
“我一定要去。”
“人家也没不准你去啊。”梅洛尼仍是笑着,“葬礼结束之后我们立刻出发,幸好看样子Paradox目前应该不会阻止你离开意大利。乔巴拿的意思是让你去英国,你在那里有亲属。”
“是的。我的两个哥哥都在英国工作。”
“里奇艾尔,帝国理工学院航空航天系副教授。盎格鲁,自由CG师。”
“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凡苏斯警惕起来,“您之前还提到过我母校的名称。您到底对我们家知道多少?您有什么目的?”
“你猜?”
可是此刻的凡苏斯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她纵然心存疑虑,也只好跟着这位名叫梅洛尼的女人行动。
“你今晚先住在人家的家里吧。”梅洛尼又说。
“我没有意见。”有意见又能如何呢,凡苏斯心想。
3
葬礼场地一片混乱,Paradox的成员们像是被关进灭蝇笼的苍蝇一样无意义地在场内窜来撞去。没有人干扰抓着凡苏斯逃离现场的梅洛尼。
“他们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也会杀人,我自己也没想到过。”凡苏斯说道,“那家伙大概是活不了的。”
五分钟之前,Paradox的首领带着一票走狗以吊唁的名义来到葬礼现场。
四分钟之前,凡苏斯用悲伤而缺少攻击性的眼神伪装自己的面部表情,对Paradox首领的说辞,她表现出天真的信任。
两分钟之前,Paradox首领和绝大多数下属也相信了这个一直被乔鲁诺保护着、不参与热情事务、连用替身战斗都不会的少女既没能力也没意志发起袭击。
三十秒之前,凡苏斯从内衣里扯出手枪,对准首领的头部连发数枚子弹。
此刻,凡苏斯抓紧梅洛尼的外衣,她们乘着摩托车在老城区蛛网般的道路上穿行。
“那头畜生竟敢用猥琐的眼神盯着我的胸,还摸我的屁股!幸好枪不藏在那里。”凡苏斯咒骂,“姐姐居然是被这般卑贱的畜生所害。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
“那种畜生不配!啊——任何人杀害姐姐,我都无法原谅,但那头畜生尤其不能原谅。姐姐无论心灵还是能力......明明都是最强大的......”
“台尔曼还被希特勒害死了呢。先说清楚,人家不是赤色分子哦,只是恰好想到了刚才这个di molto的类比。或者用你们贵族女校的说法,恶魔所以能胜过圣徒,正是因为它们做事不择手段。”
“我的母校并不是宗教学校......”奇怪,这女人对自己和家人们到底知道多少信息,凡苏斯又觉得不能确定了,“发生了那些事,Paradox肯定会追杀我。您没有义务为了认识二十多个小时的我让您自己陷入死亡的风险。您可以就此和我分开,我不会责怪您的,就在下个信号灯停车吧。不,应该是我请您不要责备我才对,我刚才做出的事情已经足够给您招来危险了。”她从首次杀人与为乔鲁诺复仇的双重精神刺激下缓过神,在理性的要求下说出了这些话。
“相反,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我更加确信护送你前去英国是我的义务。”梅洛尼说道,“小加丘——就是人家的丈夫、还有人家的几名队友也死于Paradox的攻击,虽说你之前不认识小加丘和其他同伴,你杀人也不是为了他们,但从结果来说,你的行为确确实实是为我重视的人们报了仇。我自己一开始就放弃了复仇的打算,因为我和小加丘都是暗杀者,我们的小队是热情的暗杀小组。暗杀者死于他杀是最正常不过的了,没有必要报仇,至少前辈们和前辈的前辈们都是这样做的。可是......今天你杀死那个人之后,我心里觉得非常愉快,谢谢你,凡苏斯小姐。我对你表示无上的尊敬。”
这就是梅洛尼之前说讨厌Paradox、不愿和那群人合作的真正原因吧,凡苏斯想道。
“Rome,Florence,Turin,然后是法国。陆路比海路安全一些。”梅洛尼自顾自地说道,凡苏斯立时明白这是逃亡的路线。
“热情、Paradox以及其他有名有姓的黑帮都只能在意大利南边有势力,到了Turin,不,进入Piedmont大区之后就不会有大规模的追兵了。在北边和法国,黑手党无法成建制行动,英国更是如此。”
“但我们得活着到达北部......”凡苏斯说道。
“你也看到了,Paradox行动效率比四十岁顺直男的性功能还低劣,目前他们刚失去领导者,正处于di molto的极度混乱之中,时间足够我们逃到北部了。”
“所以这种组织怎么有能力害死姐姐啊?”
梅洛尼没有考虑凡苏斯这不算疑问句的疑问,她接着自己之前的话题说下去:“根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Paradox他们固然崇奉利益和欲望,之后他们组织的新任教父对刚才那家伙的死不会有多少哀悼,可他们需要维护自家颜面,如果给咱们俩逃跑了,他们的威望会大受挫折,其他帮派会因此认为他们是废物、瞧不起他们。所以在一段混乱之后,他们一定会派人追杀咱们。派出的多半是替身使者。”
到达乔鲁诺和凡苏斯的家,凡苏斯用瞪羚逃离猎豹爪子的速度整理行李,梅洛尼在凡苏斯家门口顺手击倒一个没有替身的马仔,随后她们前往梅洛尼和她已故丈夫的居所,梅洛尼拖出一口早已备好的箱子,把凡苏斯和箱子一块拽进一辆轿车后座。
“当黑帮、况且还是黑帮的杀手,这点di molto的准备总是有的。”梅洛尼对那个箱子做出评论,接着又品评起自己的轿车,“本来我想买奔驰,但小加丘不喜欢外国车,说是崇洋媚外,最后买了辆菲亚特牌子。”凡苏斯心想这女人怎么一直自说自话。
“大小姐,咱们这就出发了哟!”梅洛尼继续用对于此情此景过分欢快的语气说道。
“我不算什么大小姐......”凡苏斯反驳,但她明白梅洛尼根本不听她分辩。
汽车向北方、准确地说应该是接近正西北方向行驶。从那不勒斯到罗马市区的一百五十公里左右、不到两小时的路程里,梅洛尼和凡苏斯没有遇到追击者。梅洛尼一路聒噪个不停,其间掺杂着大量低俗下流的用语,凡苏斯懒得搭理她,心中暗暗怀疑这女人对她丈夫和队友们的感情是否真诚。配偶和友人们死去四日之后就能如此放纵地说笑,实在不像是感情深厚,至少此时处于相似境况的凡苏斯自己连露出笑意都无法做到,更遑论说俏皮话了。

Chapter 2: 罗马的Packet Hero

Notes:

本章敌人的名字“フリル”取自漫画“我推的孩子”中角色“不知火フリル”。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4
傍晚时分,梅洛尼和凡苏斯在罗马市区寻找旅馆住宿。
“再急也不能彻夜驾车,疲劳驾驶的危险程度不下那群敌人。”梅洛尼解释道。
“我明白。只是非得找这种......高档旅馆吗?”凡苏斯小声质疑。此刻,她们站在罗马市内价钱最贵、装修最华美的酒店门口。
“高档旅馆比较安全。”
“对于有替身的敌人来说安保系统和人员跟大堂里的桌子椅子没有两样。”凡苏斯反对道,“不过我倒也不缺钱就是了,还是听您的安排吧。”
梅洛尼先是在凡苏斯手里塞了块硬质薄片,随即抓着凡苏斯的手臂把她带进大堂,凡苏斯看向薄片,是一张伪造的身份证。
她们用假身份办理入住,梅洛尼一进房间就蹦上其中一张床:“困死了!”
“您的心理素质可真好呐。”凡苏斯叹气。
梅洛尼又从床垫上弹起来:“人家先去洗澡,你没意见吧?”
“您请便。”
梅洛尼洗漱完毕之后,凡苏斯走进浴室,她听到梅洛尼走出房间的脚步声。但愿那女人带着房卡,不必让自己去给她开门,凡苏斯心想。
她看着浴室的镜子,镜子里的女孩有着挑染一缕黑色的金发和蓝色的眼睛。这双眼睛的蓝色和梅洛尼小姐双眼的蓝色之间的差别像是地球和天王星一样遥远。
静下来了,除了花洒的白噪声。凡苏斯觉得这个环境适合认真地怀念乔鲁诺。
她第一次遇到乔鲁诺是多年以前,那时她早已被母亲和继父遗弃,在美国某州一座管理不善、条件恶劣的少年收容机构居住。
那天一个穿着时髦、大概比她年长几岁的女孩子走进她逼仄、破旧但尽力收拾干净的房间,女孩子身后跟着机构的所长。所长那老男人平日对孩子们毫无关爱、总是一脸凶相,对那位来访的女孩子倒是毕恭毕敬,一副谄媚相只差跪倒。
女孩子毫不掩饰对所长的厌恶,但她面对凡苏斯却做出温柔的表情。
“不好意思,您找错人了吧。”凡苏斯抢先开口。还是放弃那些“有人救自己脱离此处”的虚妄念头,老实活着为妙,等自己到了法定年龄就找份工搬出去,彼时彼刻的她心中这么想道。
“你这私生子杂种怎么这样没教养!”所长吼道,“对客人该怎么讲话?”凡苏斯缩起脑袋。
“小姐,您......”所长对来访的女子又是一副堆满笑意的表情。
“她之前不会有访客的。”年长的女孩子打断所长的话,她看所长的眼神愈发轻蔑,“而且她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您’的,教养好着呢,即使真没教养也是您平时管理的失当所致。再说,我自己也是私生子哦。用人无法决定的父母出身来骂人是很没用的行为。”女孩子看所长不敢接话,又继续说,“对所辖范围内的丑恶事件放任不管,又在最温顺的孩子面前耍你那少得可怜的威风。真是没用至极。”
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在憎恶的、或是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他人面前端着骇人的可怖表情,又在喜欢的、或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他人面前表现得和蔼或者讨好。人类真是可悲,凡苏斯暗自愤世嫉俗起来。
女孩子走近凡苏斯,凡苏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缩得更小。
“你......在发抖呢。不要害怕。”她抚摸凡苏斯数年没修剪过、但平日仔细清洁的长发,然后揭开凡苏斯上衣的领口。
“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星星。”她说道。
她一定看到伤口了,凡苏斯想。她对那些伤口没做出半个词语的评价,对于凡苏斯来说回避身上伤口的话题反倒教人没那么难堪。
“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女孩子拿起房间里桌子上的梳子,梳理凡苏斯的长发,一边问道,“抱歉,之前忘了向你自我介绍。我名叫乔鲁诺·乔巴拿。”女孩子没说自己的职业和其他个人信息,凡苏斯也暂时想不到问那个女孩子的来历,她忙着用修剪整齐的指甲掐自己细瘦的手腕,几分钟前的愤世嫉俗被她扔进马里亚纳海沟。
女孩子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掐自己:“你在怀疑这是梦境或是其他幻觉吗?没用的哦,这就是现实。”
凡苏斯抬起头,在泪水的模糊中,她终于仔细观察起来访者的容貌。先前只注意到来访者温柔的表情和梳着圈圈刘海的金色长卷发,此刻她方看到对方有着高加索人种和蒙古利亚人种混血的肤色和骨骼,还有一对绿色虹膜的眼睛,那双眼睛中的神采让她恍然间有了被灼伤的幻痛,她迅速低下头去,避开对方的视线。
“我......非常愿意跟您一块走!”凡苏斯这句话的声音不响,却像是声嘶力竭的叫喊。
“我很荣幸。”名叫乔鲁诺的女子回答,语调透露着笑意。
没有值得带走的个人物品,乔鲁诺直接牵着凡苏斯坐进一辆轿车,那是凡苏斯头一次乘那么豪华的载具,她甚至不敢将脚踏在地垫上。
“放松,放松,凡苏斯小姐。”女孩子笑了起来,那是凡苏斯记忆里她为数不多的明显的笑容,“之后还有一个DNA检测,但是看到你后颈的星形胎记,我已经对结果有了预测。即使结果不正确,你也不必回到那个地方。”
数小时之后,女孩子将一张打印纸递给凡苏斯,纸上是英文,凡苏斯跳过那些“基因”、“基因座”、“遗传定律”的学术知识,看着纸上印刷字体最后一行:样本1与样本2之被鉴定者系同父异母姐妹。
“姐姐?”她小声地、迟疑地说。
“以后我称呼你‘小凡’,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凡苏斯急切地说,“现在......我......感到非常幸福。”
次日,凡苏斯跟随乔鲁诺抵达意大利那不勒斯。
5
“好慢啊。”梅洛尼说道,“大小姐你会在洗澡时手冲吗?”
凡苏斯懒得回答梅洛尼的胡言乱语,她走到自己那张床边,坐在床沿上。
“顺便告诉你一个di molto的小秘密,女性最能获得性快感的部位是clitoris哦,vagina跟性快感关系不大。至少目前生物学界的公认结论是这样的。”
“现在的我哪会有心思追求肉欲啊!”凡苏斯不耐烦地回答,“不仅自己的性命处于生死的交界,更重要的是姐姐被那群人害死了!”再不阻止那女人的低俗话题,她就该发散思维扯上几个小时,自己今晚也别想能睡着了。
“生命受到威胁时,性欲反而会增强,这是繁衍后代的本能所致。何况据人家观察下来,别说没孩子,你甚至还是个处女呢!”
“啊?”凡苏斯一愣,“我......不是。”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背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种事情不算的。”女人说道,“在‘被强迫’的情况下,那种事情只是折磨,不配称作‘性爱’。你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性爱,当然是处女。”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凡苏斯反应过来,厉声质问梅洛尼,“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家只是对你没有威胁的暗杀者嘛,为什么这么凶。”梅洛尼挂上委屈的表情,伸了个懒腰,“观察外貌、接触体表皮肤,然后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啊。”她舔着嘴唇,像是进食之后的豹或者其他猫科动物,“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的。”
凡苏斯没有接话。
“你现在就要睡觉了?还没吃过晚饭呢。”梅洛尼提议,“我叫个酒店送餐服务。”
“您请便。住宿和吃饭我会出钱,不会在您的报酬里扣。”
“大小姐您真是di molto的慷慨大方!”
晚饭送到房间,凡苏斯毫无食欲,吃了几口便放下勺子。
“有鸡肉......姐姐不喜欢吃鸡肉。”她自言自语,“调味用欧芹和罗勒叶,油是加工肉制品油煎得到的油和盐炒大蒜炒出的油......还有黄油。”
“你吃了一口就能尝出饭菜里油的种类?”
“跟您通过观察和触摸皮肤推断他人的私生活一样,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能力的。”凡苏斯说,“也可能是烧了多年的饭自然就会分辨食材......”
“大小姐也需要自己烧饭吗?”
“废话,家里就姐姐和我两个人住,我不做饭谁做饭?”凡苏斯语气愈发烦躁,“我不愿意看到姐姐忙了一天工作、回家还得下厨。”
梅洛尼发出笑声。
“笑什么笑。”凡苏斯说。
“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外头逛逛?”
“您对我们的处境真的有明确认知吗?”
凡苏斯从行李中抽出一本书进行阅读,梅洛尼见此终于不再聒噪,她取出一台手提电脑,开始敲击键盘。凡苏斯瞥见那台电脑外形十分怪异,不过她并未将此放在心上,毕竟梅洛尼本人就是个古怪的女人。怪人随身携带的物品有着丑怪外形,反倒是意料之中。凡苏斯注意到梅洛尼在她看书期间溜出过房间,在十余分钟后返回,她同样没有追究梅洛尼的动向。
梅洛尼返回房间后不久,凡苏斯放下书本,走向暂时属于她的床。
“晚安,梅洛尼小姐。”凡苏斯钻进被子。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是让梅洛尼的声带停止振动,她想道。凡苏斯又思索起来,乔鲁诺派此人护送自己自然有她的道理,也即梅洛尼战斗能力大概不弱,但这女人的性格实在教她厌烦。
梅洛尼爬上了另一张床,她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凡苏斯闭上双眼却仍无法入睡。她心中放映着来到意大利之后和乔鲁诺相处的场景,像是老式电影一般。
再这样下去要失眠了,她睁开双眼,看到床尾站着一个人影。
她失去行动能力。
6
梅洛尼从无梦的睡眠中惊醒,她看到房间里出现了一个明显不是凡苏斯的人影,凡苏斯大概不在旁边那张床上,因为被子塌了下去。
“那个女孩是你保护的对象吧?”人类说道,是中性化的声音,“她的性命将在一小时内终结。我奉劝你迅速离开此地,不要干预我的行为,否则——”
“Baby Face!”
随着梅洛尼的话语,从床底爬出一只蓝紫色皮肤、头顶生着尖刺的、类似婴儿的生物。这只“婴儿”向着敌人爬去,敌人躲闪不及,右侧前臂被切成数个方块。
“很可惜,这救不了你的小同伴。”敌人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按照礼仪,我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芙莉露(フリル),替身名为‘Packet Hero’(パケットヒーロー)。”
梅洛尼跳下床,掀开凡苏斯那床的被子,看到床单上出现了无数黑色的英文词语,词语的排列组成人体的形状。她伸手触摸,词语由很薄的材质构成,手感介于丝绸和纸张之间。她继续尝试,发现可以拎起单个词语而不对人形整体造成损害。
词语排列成的人体右侧前臂有几道切开词语的裂痕。
也就是说,这位名叫芙莉露的敌人替身能力是将被攻击到的人转化为许多“词语”,用替身攻击芙莉露本体,芙莉露自己确实会受伤,但同时被芙莉露转化的凡苏斯也会在相同部位受伤,受到Packet Hero攻击一小时后若未能解除,凡苏斯就会死去。梅洛尼根据芙莉露的话和眼前的情景作出了这样的推断。
梅洛尼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手枪,枪口对准芙莉露的腿部。芙莉露既不阻止,也不躲闪。
“替身攻击和普通武器攻击都会同时作用于那个小姑娘。请你谨慎行事。”
梅洛尼收起手枪。她观察到芙莉露身上明显没有携带任何体积较大的武器。
梅洛尼推测芙莉露没有攻击自己和那只婴儿的打算、或者Packet Hero一次只能作用于一个对象,并且Packet Hero作用范围较小,因此芙莉露才留在此处而不发动攻击。于是她示意那只婴儿在一边待命,转头看向那些词语。
“那些词语是对被攻击者至今为止人生的概括。”芙莉露说道。
“‘victim of sexual harassment’、‘being bullied’,果然嘛。不过这个‘incest’是怎么回事。”梅洛尼用芙莉露听不见的音量自语道。
随着时间流逝,词语人形的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
“‘one-sided love’、‘sentimental’、‘frenzy’、‘torture’、‘ordeal’、‘agony’、......”梅洛尼拿着铅笔在小记录本上写道。
“在把那些词语当作密码来解读吗?”名叫芙莉露的人类低声笑着。
不会有结果的,无论是用她自己的替身或是武器攻击本体,还是抄下所有词汇,都无法破解Packet Hero的攻击。
当然,任何替身攻击都有破解之法,Packet Hero也不在这条规则之外。只是梅洛尼恐怕不能在一小时之内找到那个方法了,自己只需等待那小姑娘的死亡就好,芙莉露想着。
在梅洛尼对着抄下的词语思考时,那只婴儿爬向凡苏斯的位置,抓起一个词语扔向芙莉露。
“住手!”梅洛尼下令。
“你这样是做无用功,我要用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个敌人!”那只婴儿回嘴道。
词语接触到芙莉露的身体,明明是又薄又软的材质,却在芙莉露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刀伤般的创口。随后,词语回到人形图案中它原本所在的位置。
“‘Agony’吗......”
接着,婴儿先后扔出“abandoned”和“ignored”,没有产生伤口,词语仍是飘回原本的位置。
只有部分词语有伤害本体的能力,梅洛尼如此推测。
婴儿掷出“ordeal”,芙莉露的腹部被割伤。
词语的黑色相较之前变淡了,凡苏斯的躯体逐渐出现在梅洛尼视线中。
“也就是说,只有那些泛指‘痛苦’的词汇才会伤到本体?”
婴儿根据梅洛尼的判断继续攻击,在投出十几个词汇之后,凡苏斯完全恢复了正常,只是右侧前臂有几道伤口。
芙莉露自从腹部受伤之后就跌坐在墙边,此刻这家伙满身是血,显然无法再行攻击了。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梅洛尼走近芙莉露。
突然,芙莉露的躯体变为附着于墙壁上的一群词汇,这群词汇迅速地移动,很快就从门缝溜了出去,梅洛尼追着它们打开门,却已经看不见那群词语或是本体的芙莉露了。
芙莉露是通过同样的方式,即把自己转化为几乎没有厚度的词语人形从门缝里溜进房间的吧,梅洛尼想。
7
“您救了我的命。非常感谢。”凡苏斯对梅洛尼说,语气有些不情愿。
“不用谢不用谢,人家当时也吓了一跳呢!”
“那只小动物是您的替身?”
“小动物?其实那是一只婴儿。它确实是人家替身的产物,替身本身是电脑。”梅洛尼说。
“您先前在我洗澡和看书时两次离开房间,就是为了制造和转移这只替身婴儿?”
“正确!”梅洛尼说,“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Paradox的首领已经死透了,他们在晚报上发了告示,找了个‘突发重病而逝’的借口。”
梅洛尼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找出医疗用品,为凡苏斯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为什么他们的首领如此轻易地被我杀死,下属的战斗力却高得可怕?”凡苏斯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她无法自己得到答案的问题。
“这才是典型的黑手党,‘热情’这种历代教父自身战斗力极强的黑帮反而是异类。正常黑帮的教父不需要战斗,主要的工作是做计划和决策。因为他们的威望和势力,他们不止是不必亲自战斗,甚至出行时可以不注意防御措施,他们的权力就是最好的防御。当然,对于为深爱着的至亲报仇的年轻人,这种由权势构建的防御如同陈年的纸张一般脆弱。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既然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过什么太大的损失,也犯不着去冒大风险。”梅洛尼解释道。
“害怕攻击教父之后被黑帮报复吗......”凡苏斯看着自己被纱布和医用胶带包扎起来的右臂。
梅洛尼接着说道:“话又说回来,刚才那家伙的战斗力并不强,那人的替身破坏力很差——破坏力是指替身出拳打拳的力量,不是指它把人转化为一堆词语的能力,它的射程距离也不怎么样。大小姐你觉得那家伙‘可怕’是因为那是你头一次被攻击到。”
那只婴儿在梅洛尼处理伤口时爬出房间外,不久后又爬回梅洛尼脚边。
“追丢了。”梅洛尼说道。
“是因为你没给我下指令!”婴儿用比乌鸦或发情期的猫都难听的声音抱怨道,“我怎么知道该往哪边追?”
刚说完这句话,婴儿的行动就停止了,随后化作一堆方块状的物体。
“用完了,下次造个新的吧。”梅洛尼说,“大小姐你想不想知道婴儿是怎么造出来的?是用男人的——准确点说是顺性别男性的肉体和随便一个人类的DNA哦,男性生孩子,很刺激对吧?”
这女人又开始自顾自说些怪话了,凡苏斯想。
梅洛尼滑上她的床。
“要保证充足睡眠才能安全地驾驶车辆!”她说道。
数分钟后梅洛尼就睡着了。凡苏斯关上电灯,心里担忧着可能存在于附近的其他敌人。虽然她并未参与战斗,但遭受攻击已经足够使她疲惫。于是她一边担心着自己和梅洛尼的安全,一边睡着了。

Notes:

Packet Hero,名称来自于MARETU作词作曲、Hatsune Miku原唱的歌曲。该替身的能力是对歌曲PV的化用。
破坏力E,速度B,射程距离D,持续力B,精密动作性C,成长性A。

Chapter 3: 替身使用教学

Chapter Text

8
凡苏斯在早晨七时三刻醒来,若不是见着包覆右手臂的纱布和墙边的血迹,她几乎以为昨晚的攻击是梦境。
她拨开窗帘,这天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然而天气好坏对她心中的哀悼毫无影响。
“姐姐,这两天里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她对着窗外的天际线说道。
“当然是真实的啦!”身后传来一个她不太愿意于此刻听到的女声,“大小姐你起得真早,能不能把窗帘拉上嘛!人家还想继续睡两个小时!”
“您忘了我们要做什么事了吗?”凡苏斯叹气,她懒得继续跟梅洛尼争辩,走去浴室刷牙。
三分钟后,刷完牙洗完脸的凡苏斯走出浴室,看到梅洛尼又睡着了。她等了一刻钟左右,见梅洛尼毫无醒来的打算,便用力拍击梅洛尼的肩部。
梅洛尼满脸委屈地、像是液体或是猫类和鼠类动物一样从床上流下。
梅洛尼洗漱完毕之后,她们在旅馆吃了早饭,之后整理各自的物品、退房,梅洛尼检查了自己的轿车,确定车内没有安装炸弹之类的危险物品,随后把行李和凡苏斯安置在汽车后座。
汽车继续向着西北方向行驶。
“从罗马城区到佛罗伦萨市区开车的话至多四小时。”梅洛尼说道,“一般来说三小时足够了。路上人家得教你怎么用替身作战。”
“您说的时长建立在途中没有敌人的前提下。”凡苏斯说。
“那更要趁早训练起来,di molto。人家开始讲解了哦,注意听,基本的操作你在后座就能完成。”梅洛尼说道,“你的替身名字叫Under World是吗?”
“为什么您连我替身的名字都知道?我不记得我之前告诉过您。”
“昨天晚上,你被Packet Hero攻击,你的肉体转化为一群词语。我在解除敌人的攻击之前把那些词语记了下来。‘Under World’一词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专有名词之一,而且是专有名词里唯一可能作替身名的。其他专有名词都是你亲属们的名字。”
“我明白了,抱歉。”凡苏斯说道。
随着凡苏斯喊出“Under World”的名字,一个人型替身出现在她身边。替身有着泛蓝白色的肤色,眼部由橘色的管子与后脑相连,左胸口画着一个方形的轮状图案,右胸口则是救护车上常见的生命之星的蛇徽。替身的前臂看起来像是套着一对袖套,腰部围起类似草裙的装饰。
“从我的箱子里拿出木板,你一开箱子就能看到它。”梅洛尼指示,“然后让你的替身出拳打击木板。”
凡苏斯照做,但一拳下去,木板毫无损伤。
“这下我的左手可能也受伤了。”凡苏斯无奈地回答。
“破坏力很差啊......甚至完全没有破坏力?”梅洛尼评价道,“我说啊,乔巴拿真的连这些都没有跟你说?”
“都跟您解释过了,姐姐只教了我怎么避免替身干扰日常生活,我自己对这替身的能力仅仅知道个大概,平时生活根本用不到她。”
“你的替身能力大概是什么?”
“复现此处或附近过去的事件。复现的前置条件可能是挖掘土地或其他物体的动作。或许可以说是‘地面的记忆’吧。”
“附近?”
“我不知道附近究竟是多大范围。您接下来要测定这个数值吗?”
“现在我们离罗马城区大约二十公里,你接下来试着调取2001年4月5日、罗马斗兽场的场景。箱子里有一小罐沙子,你可以用它作为挖掘的材料。”
“明白。”凡苏斯说道,她心里对梅洛尼为何携带一罐沙子怀有疑问,但她没有提出这个问题。
她用罐子里的小勺挖掘沙子,数秒之后她惊呼起来:“姐姐!”
“好了,证明完毕,作用范围大于二十千米,很少有射程距离如此广阔的替身。你可以把沙子的回忆埋起来了。”梅洛尼说道。
凡苏斯没有理睬梅洛尼的指示,专心观赏由替身复现出的乔鲁诺。
“姐姐真是太帅气了!”
“算了,你多看一会也好,正好可以测试这替身的持续力。”
过了好一会,凡苏斯从沙罐上激动地抬起头:“放完了。姐姐把那个大概是上一代教父的老男人打成了马蜂窝,而且她还保护了所有的伙伴们,好厉害啊......”她想到前几日发生的惨剧,脸色转为阴沉,“可是现在......她已经......”
“当时在场的她的伙伴们现在也死的死、逃的逃。”梅洛尼补充,无视凡苏斯怨毒的眼神,“持续力不差,至少是平均水平。”她继续说,“替身还有几个评估标准:精密动作性、速度和成长性。成长性测不出来,速度现在不能测。接下来你把沙子放回去,拿出箱子里的针线让替身试试把线穿进针孔里。”
“她做不到。”在那只替身尝试多次之后,凡苏斯下了结论。
“精密动作性比较差。”梅洛尼判断,“话说,复现的所谓‘地面的记忆’能不能对此时此刻的人造成物理影响?你试一下。”
凡苏斯按照梅洛尼的指挥,重新拿出装沙子的小罐进行挖掘,片刻后回答:“复现的记忆能造成物理影响。”
“那么这个替身可谓是相当强大了。”
“真的吗......”凡苏斯将信将疑。
“大小姐,你得相信人家,人家可是全意大利,不,肯定是全欧陆最出色的幼教专家。”
“首先,您的替身造出的那只婴儿对您不是很服从的样子。其次,我已经具备部分民事行为能力,在任何角度都根本称不上幼儿。”
“嘿嘿,那只婴儿能找到比我想到的方案更好的方法,不服从也没什么害处。”梅洛尼笑嘻嘻地回答,“至于你,在用替身战斗的方面完全是个新手,说是‘幼教’也挺合适的嘛!反正人家会一边保护你、一边训练你的!”
凡苏斯把脸转向车窗,她的视网膜接收着外部的景色,但她的大脑对景色毫无处理,她的心中全是关于乔鲁诺的种种想法。
“我早就知道,姐姐有着我看不到的另一面,就像月球有百分之四十几的部分,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任何能看到月球的时间里都看不到一样。可是直到今天我才亲眼看到了那‘另一面’的正体。”她叹着气,“我之前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呢?我......”
“你倒不必为此事后悔,乔巴拿绝不会允许你了解她的黑帮工作。”梅洛尼的声音响起,在凡苏斯听来,这声音实在不合时宜,因为她可没有向梅洛尼提问!
凡苏斯正想呛那个怪女人几句,梅洛尼又接着说:“她希望你和你的哥哥们——也就是她的弟弟妹妹们离黑手党越远越好。她不愿意你们接触到任何潜在的危险。哪怕是了解黑手党的信息都是危险的。或许不教你用替身战斗的目的也是防备坏事发生。”
“您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信息的?”凡苏斯问,“您知道很多关于我们家的情报。这些情报是从何而得?”
“你猜?猜对了奖励跟人家同款的眼罩一副哦。”
“用您那只电脑外形的替身?”
“嘿嘿。”梅洛尼笑着。这表示自己的回答正确吧,凡苏斯心想,自己对那副眼罩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梅洛尼大概也不会认真对待那个随口一说的奖品。
凡苏斯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并在心中怀念乔鲁诺。
9
那仍然是发生在多年以前的事情。
“这是我们的新家。”飞机落地之后又是高档轿车,轿车最终在一座独栋房子前停下,乔鲁诺为凡苏斯打开车门,一边对凡苏斯说道。
凡苏斯说不出任何话。在那时的她眼中,那栋房子的外观如同宫殿一般,她感到这座宫殿压制着她的心脏,只不过乔鲁诺话里的人称代词使用“我们”而不是“你”,让她精神稍许松弛了几分。她沉默地任由乔鲁诺牵住自己的手,带着自己走进宫殿。
宫殿里没有其他人。
乔鲁诺把她带至一个房间,面积至少有她在福利机构的阁楼间十倍大小。
“这是你的卧室。还有什么需要的物品吗?”
房间里卧着一张有着货真价实床垫的床铺——凡苏斯在那可怜的小阁楼里睡的是一架年久失修、没配上床垫的铁丝床。靠窗处还有一台附有书柜的书桌,在自然光下反射出实木的色泽,卖掉一万张福利院房间里那种缺了一角的劣质材料桌子都买不起此刻凡苏斯看到的书桌。
“我看到你原来居住的地方有好些书。不知道这里的书合不合你的口味。”
先前哪有什么“口味”可言,自己在福利机构里只能捡没人要的破烂书籍翻看,完全没有挑剔题材内容的余地,凡苏斯心想。
“你看过《悲惨世界》吗?”乔鲁诺问凡苏斯。
“没有,我只看过家常菜谱、打字机和其他很多机器的维修手册,以及初等数学和物理。”
“初等数学?那很好呢。”乔鲁诺说,“说起来,你有上学对吧。”
“有。”
“七年级?”
“七年级。”
说出的话看起来是问题,可乔鲁诺早就知道答案了,在她与凡苏斯见面之前,她已经调查清楚凡苏斯的人生经历——幼年被生母和继父漠视,数年前那对夫妇找借口把她扔进一所管理混乱的收容机构,在机构里,她虽然能上学,却也遭受着其他收容者——大多是卑劣的顺直男不良少年——的欺凌和性虐待。
“接下来你要去什么学校呢?Air Supplena女校怎么样?她是那不勒斯最有声誉的女校,几十年来培养了数百位政治家和各行各业的女英雄。校园的风貌同样让人赞叹。”
“好的,姐姐。我会准备考试的。”
“说什么‘考试’呀?是直接转学过去。你不必紧张过度。语言方面也不会有问题的。”
“我明白了......”
这孩子还处于恐惧和忧虑之中,乔鲁诺想道,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她的神经一定会放松下来,更何况——
那些参与侵犯凡苏斯的人渣,昨晚都已经被她杀死了。

Chapter 4: 大区交界与Lost Delusion

Notes:

本章敌人的名字“シエスタ”取自有漫画改编版本的推理题材视觉小说游戏“海猫鸣泣之时”中角色“谢丝塔兔子兵团”。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10
在从罗马出发大约九十分钟之后,菲亚特牌小车到达Lazio大区与Tuscany大区的边缘地带。
“车熄火了?”梅洛尼看着窗外静止的景象,疑惑道,“人家早上明明di molto地把油加满了嘛!等等,这该不会是敌人的替身攻击?”
果然是黑道组织的暗杀者,哪怕是看似普通的事情,也会先想到是不是遭到攻击。
“人家先下车查看一下哦,大小姐不必惊慌。”
“我并没怎么害怕。”
梅洛尼打开车门。
“汽油的消耗跟这段路程长度没什么矛盾,轮胎没漏气。发动机呢,让人家搜索一下——”
“我会基本的机械修理,您需不需要我的帮助?”凡苏斯判断自己右手的伤不会妨碍到维修工作。
“需要,非常需要,就像是我需要年轻男人和年轻姑娘的肉体那样!”
凡苏斯暂且不追究梅洛尼的胡话,她走向发动机。
“没有任何故障。”一分钟后,凡苏斯断言。
“倒也不必如此武断嘛。”高速公路围栏边的树丛里传来一个声音。凡苏斯和梅洛尼立刻警戒起来。
“Lost Delusion(ロスト・デリュージョン)!”
“Baby Face!”梅洛尼喊出替身。汽车后备箱被从内推开,一只和昨晚外表几乎一致的婴儿爬了出来,冲向树丛。
树丛里钻出一个人型的、一看就明白是替身的家伙,这便是之前那潜伏在树丛里的人召唤的“Lost Delusion”了。
这只名叫Lost Delusion的替身体表只有黑白色和不同程度的灰色,眼睛是漩涡状的,覆有两块镜片,脸部挂着数块像是电脑故障时出现的黑色方形,手肘和膝盖处装饰着螺丝状物,腰部围起一圈铁丝网。再仔细一瞧,这只替身双手都只有三根手指,手指排列均匀,并无畸形之感。
婴儿正要接触到Lost Delusion,打算将其转化为方块状的、可以作养料的东西时,那只替身从它腰部的铁丝网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将瓶内盛放的液体泼向婴儿。婴儿愣住了,Lost Delusion又拿出一只打火机,在液体上点火。
“煤油的味道。”梅洛尼低声对凡苏斯说。
化为一团火球的婴儿失去了行动能力,更别说继续攻击了。
“接下来就只有靠大小姐的替身了。”梅洛尼竟然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你也看到这里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速公路,DNA样本我箱子里有不少,可现在上哪儿去找一个男人呢。”她拍拍凡苏斯的肩,“我的Baby Face生不出孩子。所以加把劲,人家的性命现在可都系在你身上哦。”
凡苏斯同时感到极度的恐惧和本属于旁观者的冷静。
“Under World。”她说道。
地面上出现一个半径近十米、从地面望不到底的大坑,Lost Delusion和它的本体所在位置都处于坑内,他们不及反应,掉了下去。随后,凡苏斯抓住梅洛尼的手腕,跳下坑里。坑底的面积比地面上坑洞占据的面积大上数倍。
“如果电脑的搜索功能还能用的话,请您搜索本地点附近曾经发生的意外事故,车祸、空难、火灾等都可以。”凡苏斯对梅洛尼说。
“1987年,从此距离在你替身射程范围以内的一座建筑物发生了大火,当时在屋内的人全都被烧死或者呛死了。”梅洛尼说道,“不过......我再找找,大小姐先别着急。”
“Under World,对梅洛尼小姐讲述的事故进行重现!”凡苏斯没功夫等待梅洛尼搜出更多事故,命令替身即刻进行再现。
十几米开外,敌人和名叫Lost Delusion的那只替身掉落的位置上,凭空出现了一栋正在溢出火焰的楼房,敌人和替身被压在楼房里。
“这样就好了吗......”凡苏斯长出一口气。
梅洛尼神情严肃,像是在担心着什么一般。
11
谢丝塔(シエスタ)觉得这天是运气不坏的一天。
几小时前的凌晨,Paradox中管理罗马及周边城镇的干部召集了管理区域内所有拥有替身的组织成员,一共约十人,分别把守在离开罗马的各条道路上,这样安排,热情的大小姐和她的保护者只要离开罗马城区,必然会遭遇其中一人。
遇到大小姐并在战斗中获胜,可以直接升任Calabria大区首府的负责干部,至于失败的惩罚大概也不会太狠厉,毕竟如果被大小姐和那位曾经以暗杀为职业的保镖小姐打扁,能不能留着命回去汇报都是个未知数,负责的干部当时这样说。
从太阳还没出现在东边地平线尽头的时刻开始,谢丝塔就一直隐匿在这段公路的树丛里,每驶来一辆车,她就利用自己的替身Lost Delusion逼对方停车,方便自己观察车内的人员,确定车里没有任何疑似那位大小姐或者杀手保镖的人物后,方才解除替身作用放行车辆,对那些没有替身的普通公民来说,情况只是“汽车莫名地熄火,几分钟后却又恢复正常”,或许他们之后会到汽修店做汽车检修吧,不过这与谢丝塔无关。
几个小时过去,她终于看到染着紫色头发的杀手和天生金色长发的大小姐了。
为什么一个杀手会染这般张扬的发色,谢丝塔觉得奇怪,但这不重要。
紫发杀手的替身能力干部在之前布置任务时简单介绍了一番,之前芙莉露袭击固然失败,却也获得了一些关于梅洛尼替身的信息,那家伙撑着一口气回到Paradox罗马办事处,将替身情报告诉干部之后方晕倒过去。不过,芙莉露只知道梅洛尼的替身是一只外形类似婴儿、有自主意识的丑家伙,并不知道婴儿只是产物,替身正体是电脑外观。
即使不知梅洛尼替身的真面目,谢丝塔做的准备也足够她击退那只丑婴儿。那个名叫凡苏斯的大小姐似乎确实是替身使者,但之前根本不会运用她的替身,故不必过多警戒,谢丝塔这么认为。
烧毁婴儿之后,谢丝塔正感到些许自满,突然身体一轻,自己和Lost Delusion向下坠去。
是凡苏斯发动了她的替身,谢丝塔立刻意识到自己此刻所处的情况。她的身体因为跌落感到痛觉,暂时无法快速活动,而精神却如同没入冰水的炽热金属那般迅速冷静下来,她凭借另两人的对话,大致推断出凡苏斯替身的能力,当她听到凡苏斯列举的灾难种类时,心中弥漫开位于悬崖之缘、或是蛛丝之上的窃喜。
“或许,我的Lost Delusion对她制造出的东西也能起作用?”
一瞬的恍惚之后,谢丝塔发觉四周被火焰围绕。
“Lost Delusion!”
部分地起效了!看来复现的产物不受到Lost Delusion掌控,但是起效的那部分能力已经足够。
果然,就说今天运气不差嘛,谢丝塔暗想。
12
“名为Lost Delusion的替身之能力,我推测是对产生明火的燃烧造成影响,准确地说,应该只能灭火,不能凭空产生火与燃烧,否则它根本不需要一瓶煤油就能烧掉我造的孩子。”在谢丝塔被压进复现的地面记忆中的着火建筑物后,梅洛尼对凡苏斯说道,“首先,敌人一开始的话相当于承认发动机无法运行的事是她干的,也就是说,她的替身能力可以作用于发动机这种热机。其次,那只替身烧我造的孩子时,有一些煤油溅到它自己的躯干上和手部,但它点火时那些部位没烧起来。这些现象说明它可以阻止射程距离内的燃烧,并且可以选择阻止哪一部分燃烧。那只替身可能还有其他相关的能力。”
“可是我的Under World复现出的火灾并没有熄灭。Under World回放的地面记忆一定会按照被回放的事件本身进行下去,结局无法改变。”
“按照你的说法,在事件中活下来的人,回放时也一定会存活?”
“是的,但您也说了那起火灾无人生还啊!”
“大部分人在被你的替身攻击之后都会想着模仿生还的人行动,才能避免自己的死亡。”梅洛尼沉默数秒,接着说,“然而理论上任何跟事故死者不同的举动,都有存活的可能。只是‘理论上’而已,却仍然是‘可能’。比如说,某次空难仅有的两位幸存者都坐在经济舱最后一排座位,而最后一排座位也只有那两个位置坐了人,我们假设那是单通道机型吧,那么最后一排就还剩四个空位,如果回放这场空难,坐到生还者的座位上几乎必然能活下来,大概差不多是999‰的概率?而坐到空位上或许能活下来,我暂且把概率假定为60%。就是这样的逻辑。如果受到你攻击的人有某种能保护自己、能把那60%的概率提高一些的替身能力,那坐到空位上不失为一种应对方式。”
凡苏斯心中一惊。
“我要出去一次,大约十五分钟之内能回到这个洞里。枪留给你,还有几把刀。但是......枪的攻击原理是火药燃烧,Lost Delusion大概率能制止任何热兵器的攻击。还是用刀吧。”梅洛尼说道,“大小姐你放心,di molto,我的职业道德——”
凡苏斯打断梅洛尼的话:“我相信您不会抛下我的,所以请快去快回。”
此刻凡苏斯的眼神——和乔巴拿一模一样啊,梅洛尼心想。
梅洛尼爬出洞口,高速路上凭空出现一口大洞,占据了数条车道,此时只有公路另一侧的两条车道能正常行车,所幸此时此处经过的车并不多,未曾出现拥堵或是车祸。至于维修人员,即使真有热心路人汇报,一时半会也是到不了此处的。
工业化程度较高的地区,若是在文化上抱残守缺、用着“传统”的大义名分拒绝给予在为剥削者服务的“传统”中受侮辱、受损害的群体以应得的权利,那么这个地方便会衰竭下去。2000年代的意大利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个高速路面开了洞都迟迟不会有人来修理的地方。
那辆小车蹲在洞外一个不会妨碍到其他车辆行驶的位置,显然自凡苏斯和梅洛尼跳下深坑之后没有其他人骚扰它。
梅洛尼思索片刻,爬上小车的驾驶座,试着发动汽车,汽车顺利启动,看来敌人解除了替身对汽车发动机的作用,或许是因为坑的深度超过了那只替身的射程。于是,梅洛尼把车开走了。
13
十余分钟后,重现出的那栋房子烧成一片焦黑的碳化物,火焰逐渐弱小,凡苏斯凑近建筑物对着她的那面外墙,想窥探敌人是否活着。
从建筑物后侧走出一个人影,人影对凡苏斯说道:“我谢丝塔还活着哦。”
是敌人!凡苏斯立刻抓紧了刀柄。
谢丝塔感到好笑,所以她笑出声来。
“热情的大小姐啊,你的保护者已经逃走了,凭你自己的能力根本打不过我!”谢丝塔宣布,“先前你将我压进着火的楼房里,但是我的替身不仅能熄灭作用范围内的火焰,还能在不灭火或是刚才那般无法灭火的情况下保证我自身免受与火焰有关的任何伤害!”
“我相信梅洛尼小姐,她是我的同伴。”凡苏斯回答。她扔给Under World两把刀,自己撤后一段距离。无法用拳头攻击,但握住刀的能力,这只替身大概总还是有的。
大概......吧?
Lost Delusion将拳头砸向Under World,Under World躲闪不及,左肩部挨了一拳。
“破坏力很强吗......”凡苏斯判断。左肩像是被压路机碾碎一般疼痛,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两只手都没法大幅活动了。
“Under World!”凡苏斯命自己的替身持刀攻击对方的替身,却被它一一躲闪开去。
Lost Delusion的移动速度似乎快于Under World,凡苏斯想。
此刻,凡苏斯脑内的神经元正以最大的算力运作,不断传导着化学信号和电信号。
她有了一种破解当前局面的思路。
数百毫秒过后,Lost Delusion正欲再次出拳重击Under World,将凡苏斯彻底打败时,谢丝塔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处在水底。
凡苏斯让Under World后退数步,她冷眼看着在水中挣扎的谢丝塔。那水在距Under World先前位置不到半米的地方中断,像是神话传说故事中摩西分开红海那般。
“我要知道事故的大致情况才能召唤事故的重现,但是这次重播的不是什么‘事故’,只是普通的一天里附近一条河道的情况而已。”凡苏斯说道,“刚才行车前来此处的路上,我看到了河流,那是一条宽十余米的河道,水很清澈,排除折射的误差、深度大约四米。四米的深度足够让你在其中窒息而亡了!”
凡苏斯脚边的坑底地面土壤松动了,她警惕地看向那里。从土里爬出一只明显是梅洛尼制造产物的婴儿。
“创造我的人不喜欢杀女性。”婴儿说道,“不过她很认可你的行为。”
凡苏斯不理会婴儿那比它外貌还要丑陋几分的声音,她对着水中的谢丝塔喊话:“你可以通过向我提供情报,换取我解除能力。”
谢丝塔不作回答,此刻的她连挣扎都几乎停止,几秒前她口鼻处尚能吐出气泡,此刻她口鼻周围一片平静,半个气泡都捞不到了。
“我可以给自己装上保护色,也可以把自己暂时地变成方块状的东西,来躲避敌人的攻击。之前是创造我的人大意了,没有重视我的自我保护和伪装。话说回来,之前那位老兄弟也不能说是‘我’,算是我的哥哥一类的关系吧。为了更好地防备敌人,最后接近你的这段距离我是挖地道过来的,不过我挖的地道没有你挖的坑那样有其他功能。”丑婴儿继续解释。
“你是跟我合作,还是拒绝?”凡苏斯继续追问谢丝塔。
“那家伙已经死了。”婴儿说道。
“可能是憋着气伪装,不能大意。”凡苏斯反驳。
婴儿跳进河水的墙壁,接触谢丝塔的躯体,那具躯体先是化作方块状的东西,随后那些方块逐渐消失、被婴儿吸收。
婴儿爬出河水:“现在你可算是放下心来了吧?”
“是的,我放心了。”凡苏斯回答,“你的创造者梅洛尼小姐此时在何处呢?”
正在凡苏斯说话时,从通向洞口的通道处传来一个即使由于坑洞的内部结构而略显失真却依然熟悉的女声:“Di molto!”紧接着,那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人出现在凡苏斯面前,“我制作出婴儿之后驾车回到你挖的坑边,让婴儿下坑,我在地面上用替身正体的电脑可以和婴儿保持联系。但是婴儿下去的时候,你已经把河水复现出来了。”
“我还是应当感谢您。”凡苏斯说道,“接下来我要解除替身,然后我们快点离开此处吧。”
解除Under World的作用之后,地面上只剩一个深度不到五十厘米、半径两米有余的浅坑,但这般规模的坑占据了一条车道,还是有修理的必要。
在凡苏斯与谢丝塔战斗期间,这段公路上经过的车辆仍然稀少,没有发生拥堵或是追尾等事件。
凡苏斯和梅洛尼乘着那辆菲亚特小车,小车继续向着西北方向的Tuscany大区首府佛罗伦萨市驶去。

Notes:

Lost Delusion,名称来自于Frog96作词作曲,Kasane Teto原唱的歌曲。该替身的外形设计参考了此歌曲的歌词。
破坏力B,速度B,射程距离B,持续力C,精密动作性A,成长性A。

Chapter 5: Darling Dance

Notes:

本章敌人的名字“ミラスラーヴァ”取自漫画“狂赌之渊”中角色“骨喰ミラスラーヴァ”。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14
在前往佛罗伦萨市剩余的路程中,凡苏斯和梅洛尼没有遇到袭击。
看似持续良久的战斗实际只用了不到一小时就以敌人的死亡告终。还好,右前臂的伤并未在战斗中崩裂,可是左肩好痛,凡苏斯想。她又想到方才生死关头的时刻,在那时向敌人下死手并不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事情。她庆幸着自己从对方的攻击中活下来,同时感到延迟的恐惧和如同中微子信号般微弱的愧意——她之前设想的是杀Paradox首领一人就足够了,对于受命或受雇前来追杀的人,她不愿多杀,谢丝塔的死亡并非她有意为之,实在是她不能不过度警惕。可自己满心警戒的缘由正是那家伙先攻击自己,杀她算是自我防卫、并无多少过错,她为自己辩解。
“不知道姐姐会怎么评价我的行动呢。”凡苏斯用梅洛尼听不到的声音说。大概是......不会责骂自己的,乔鲁诺对自己一向很温和,凡苏斯想。
“头一次战斗就能巧妙地运用替身,实在是di molto的聪明。”梅洛尼露出笑容,凡苏斯觉得此刻的梅洛尼像一只鬣狗。这女人总让凡苏斯想到大型食肉动物。
“多谢。”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大脑却还在输送微电流。自己......很聪明?那要是当初胆子大一些,提出加入热情的话,或许会有能力保护乔鲁诺吗,虽然梅洛尼先前否定了自己与热情产生联系的可能,可凡苏斯总会不受控制地往这方面想。她看着窗外,由树木和栏杆组成的景象向后飞去。
梅洛尼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带有低俗词汇的长篇大论,凡苏斯在这样的背景音中感到困意。
她在模糊的、半梦半醒的状态下陷入对乔鲁诺和其他一些人的回想。
仍然是多年以前——实际上距离此刻仅是不到十年的时间,凡苏斯却一直觉得像是从地球航行至奥尔特云需要的时间那样漫长。在她住进那座宫殿般的房子数周之后,有两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也来到了宫殿。
乔鲁诺告诉凡苏斯,那是乔鲁诺的弟弟们,也即凡苏斯的兄长们。他们都生于1988年,比凡苏斯年长数个月。其中容貌俊美的家伙名叫里奇艾尔,另一位长相比较寒碜的叫盎格鲁。
凡苏斯看着她同父异母的两位哥哥,感到如同碳酸饮料冒出的气泡一般的焦躁。她不明白这种焦躁从何产生,因为那两人对她很和善,她没有戒备他们的理由。
接着的几个月里,这三位少男少女一起上语言课。再之后,他们转到不同的学校就读。
里奇艾尔和盎格鲁住在那栋宫殿期间,姐弟四人每天的早饭和晚饭由里奇艾尔和凡苏斯轮流负责——不是盎格鲁懒惰,实在是因为他制造的食物不甚符合“食物”的定义。被驱离厨房的盎格鲁承担起清扫的重任。家政工作人员一周上门两次,除此之外的时间,家中的卫生都靠着盎格鲁保持清洁。
凡苏斯察觉到乔鲁诺工作很忙,可她每天总能回家吃晚饭。很长一段时间里,凡苏斯对乔鲁诺真实的工作性质一无所知,只当乔鲁诺是富商、企业家一类的人物。
数年后,里奇艾尔和盎格鲁一同前往英国,分别进行航天科学和艺术的研修。他们离开之后,凡苏斯接手了原本由里奇艾尔和盎格鲁负责的那部分家务,也就是说,除了家政人员每周上门两次以外的时间,家务都由凡苏斯做,她并不反感此事。
不如说,她喜欢清扫工作,更怀念在厨房忙碌的时间。
“......所以说大小姐有喜欢的歌星影星吗?”此刻,凡苏斯倚靠在清醒与睡眠的分界线上听到梅洛尼在漫长的自言自语之后对她发问,她听到了每一个音节,却一时反应不上来对方话语的意义,或许因为意大利语不是她的母语。人理解非母语的语言比分析母语需要更高的专注度。
“什么......”她数秒后才理解问题的意思,回答道,“啊......没有。”
“在学校里和同学讨论通俗娱乐作品和娱乐明星可是年轻人的特权啊。”梅洛尼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还是说,贵族大小姐学校的学生课余谈的都是卢卡奇和阿尔都塞?”
“我......很少和同学们来往。”凡苏斯说道。本来就对所有同学都缺少好感、也毫无恶意可言,知道自己是黑帮教父的家属之后,更觉得自己不该和女校里几乎都是白道出身的同学们扯上关系。
“大小姐你这张脸足够吸引不分性别的人类了,居然无人上钩?”梅洛尼露出遗憾的眼神,“你长得挺像Greta Garbo......有人指出过这个di molto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可是自己根本没兴趣和女校里的女孩子或是不知什么地方的男孩子交往,哪来的“上钩”一说。
凡苏斯正想提出反对,梅洛尼又说:“你姐姐乔巴拿的相貌和Marlene Dietrich有神似之处。”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那女人真是够烦,凡苏斯心想。她决定暂且不理会那个吵闹的女人,试着在到达佛罗伦萨之前睡一觉。
15
Heckler&Koch USP 9mm手枪一副、M9刺刀一把、2米长的亚麻制绳索一条。手枪、刺刀、绳索;绳索、刺刀、手枪。密拉丝拉瓦(ミラスラーヴァ)再次清点自己准备携带的物品,即使有替身,普通的武器也不能忽视。没有漏下什么,很好,可以去解决热情的大小姐她们了。
根据Paradox负责Tuscany大区干部的说法,那位大小姐如果一直沿西北向逃离,将于本日下午到达佛罗伦萨城区。干部当时又说,Lazio大区的负责干部刚刚向她报告,他们那里重伤一人、死亡一人,大小姐和保镖各自的替身能力不详。
“说什么‘不详’,估计其实只是自己没捞到功劳又不想我这边领功而已!”干部愤然地作出结论。接着,她安排手下的几个替身使者在市里的各个区域巡逻、等待目标出现。
密拉丝拉瓦把装着武器的包扔进自己那辆车的副驾驶。她发动汽车,那辆车在分给她的道路上游动。
车游出不知是第十四还是第十五条街,她看到了一家餐馆的一桌室外座位上坐着一个紫毛女人和一个金毛里挑染着一缕黑色的女孩。她把车停在路边,核对那两个人的身份——即使地处南欧的意大利天生金发女性极少、染着紫发的女人更是如野生环境的苏门答腊犀那样少而又少,核对还是必须的,不能把时间花费在无关人士身上耽误追查,更要越少招惹普通人的注目越好。
那两名女性正在边用餐边交谈。密拉丝拉瓦将车窗降下一道缝隙。距离恰到好处,既能听到对方讲话,又不至于惊动对方。
“啊——本来以为跟着大小姐可以沾光吃到更奢侈的东西的。”紫发女用略显做作的语气向同伴抱怨。
“这家店的饭菜不好吃吗?”金发少女用冷淡的语调回答。密拉丝拉瓦察觉到女孩的右前臂和左肩缠着什么东西,是纱布吗,她想。
“没有啦,很好吃,但这还是普通的意大利家常菜嘛,人家想吃法餐——小加丘一直很讨厌法餐,说什么‘我们意大利的美食文化源远流长,不好好品味家乡的美食却对附庸风雅的法国菜感兴趣实在是没品’。”
“容我问一个问题,您家是谁做饭?或是请外送?”
“当然是小加丘烧饭啦!从我们俩搬离暗杀组的公共据点之后一直是他煮饭。”紫发女说道,“小加丘做饭di molto的好吃。你没机会吃到他的手艺真是相当遗憾。”
“既然是您的先夫做饭,那吃饭的人还是少向做饭的人提意见为妙。”
加丘。密拉丝拉瓦捕捉到一个名字,她迅速在脑中查找出这个名字的含义:那位杀手保镖梅洛尼的丈夫,几天前死于Paradox的攻击。
紫发的女人或许在佛罗伦萨市里有不止一个,但有一个名叫“加丘”的已故丈夫的紫发女人,全意大利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可以发动攻击了。密拉丝拉瓦心想。她正欲召唤出替身,却发现汽车仪表盘上出现了方块网格状的纹路。
纹路正在侵蚀她所在的车辆,密拉丝拉瓦急忙抓起装有武器的包,甩开车门,跳下车。
她看向两个目标,紫发的女人回望着她。她心想,这女人的眼神像是某种饥饿的爬行动物。
“人家可当了十几年的暗杀者啊,你以为这点程度的监视能逃过人家的反侦查本领?”女人笑了起来,“Baby Face!”
此时的街上行人稀少,但密拉丝拉瓦觉得此处仍然不适合作战,她冲进最近的一条窄巷,一面留心观察身后紧追的那只能产生方格状裂纹和使地面隆起的东西。
那只替身的本体替身使者一定以为自己在逃窜吧?如果那女人真的这样想,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Darling Dance(ダーリンダンス)!”
以密拉丝拉瓦所在位置为圆心,凭空出现一张近似圆柱体、底面与地平行的网,那只制造裂纹的疑似替身的东西,显然也被锁在网中了。密拉丝拉瓦身侧浮出一只躯体主色调深桃粉色、细部装饰有蝴蝶结和花边的人型替身。那只替身朝着出现裂纹和不明原因隆起的地面砸下拳头。
几记重拳下去,一只外貌丑陋的婴儿状的替身瘫倒在地。密拉丝拉瓦命替身继续击打那只头顶生着刺的丑孩子,最终,那只孩子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一般来说,替身被重伤,意味着替身使者也受了相同部位的重伤。这只“婴儿”是那个名叫梅洛尼的紫发女杀手的替身。现在梅洛尼大概是非死即伤、无法战斗。根据几天前Paradox教父刚被枪杀时组织上头传下来的情报,剩下的那位大小姐之前根本没有接受过用替身战斗的训练,不足为惧。密拉丝拉瓦如此分析道。
她对网外观察片刻,解除替身制造的半球形网,走向两个目标先前所在之处。
什么?那个紫发女人还活蹦乱跳的?她的替身......那只丑陋的婴儿不是已经被揍废了吗?密拉丝拉瓦不知道梅洛尼替身的正体形态是一台电脑,只当婴儿就是替身的正体,此刻心中万分震骇。
“又见面了。”数米之外,紫发女人居然笑了起来。她提着一个小袋子,里面或许装着枪支和其他武器,密拉丝拉瓦猜测。
短暂的惊慌之后,密拉丝拉瓦迅速镇定心神。
“Darling Dance!”
密拉丝拉瓦不得不在此地发动替身了。接着,她和梅洛尼一同被圆柱体形的网罩住。凡苏斯被留在网外,但这不要紧,那个小姑娘就算真的想逃也是逃不远的。
虽然那女人不知为什么失去替身之后还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但她毕竟失去了替身,情况对自己算是有利,密拉丝拉瓦想。
16
“大小姐,你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被吞进Darling Dance制造的网中的梅洛尼向外发问。
“听得见。说明这张替身之网无法阻隔声波。”凡苏斯回答。
“是的,你不必担心。也不要远离此处,因为按理来说Paradox会在市区安排复数个打手,你如果自行离开,可能会撞上其他敌人。”
“明白了。”
“之前那只‘孩子’的情况已经说明,在这张网中,人和替身的行动、攻击都不会受限。但是在网布下之时位于网中的人和物,应该无法轻易从网中离开。网外的人或物也进不到网里。”梅洛尼对凡苏斯解释自己的分析,“让人家想到了一位队友的替身呢。”
“‘热情’的暗杀者果真实力不凡。”密拉丝拉瓦说道,“分析正确,可是纵然你分析无误,此时没有替身的你,还能胜过我吗?我的替身无论是力量或速度,在Tuscany大区都是最强的!”
密拉丝拉瓦准备让Darling Dance出拳攻击,却听见梅洛尼说道:“为什么你会以为人家现在没有替身呢?”
密拉丝拉瓦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腿部被切成一群方块。这群方块正逐渐溶解。腿部传来像是沾上烈性化学试剂的痛觉。横着的伤像是硫酸的腐蚀,竖向的伤像是氢氧化钠的烧灼,两种试剂发生中和反应,痛觉只会愈发剧烈。
地面上趴着一只头顶长刺的浅蓝紫色婴儿,和先前那只婴儿的外貌几乎完全相同。
“是......袋子......”跌坐在地上的密拉丝拉瓦说道。梅洛尼提着的那个袋子里装的是另一只婴儿!
“之前那只被你打死的婴儿训练的重点是力量,敏捷性不太好,所以很容易被逮着打。现在这只婴儿的速度相比之前那只有大幅提升,你恐怕是逮不到它了哦!”
可恶!之前只顾着防备梅洛尼本人,对那个被自己认为装着武器的袋子,因为梅洛尼始终没有把手伸进去,自己就觉得不足为虑了!真是致命的失误啊。密拉丝拉瓦来不及过多反省,指挥同样失去双腿的替身出拳,被婴儿轻易躲开。
密拉丝拉瓦的腰部和双臂也开始出现方格的割痕。
再在此处耗下去,自己的命怕是保不住了,但在逃离前,得让对方无法追击自己,密拉丝拉瓦想着。她解除替身之网,用受伤的手举起枪,向婴儿射击。
一声枪响——真的只是一声枪响吗?婴儿躲过了子弹,密拉丝拉瓦自己却被子弹击中了肩部。
“为什么我会被打中?”那两人手上都没有持枪!
“前年10月5日,距此约两千米处发生过一起致使一人重伤的枪击事件。方才射中您身体的,正是那颗‘来自过去的子弹’!”金发的大小姐对密拉丝拉瓦宣告,“如果足下更喜欢普通的、存在于‘此刻’的弹药,我也乐意奉送数枚。接下来您可以向我们提供您知道的情报了。”
“这里有根绳子,正好用来绑住她。”梅洛尼翻找密拉丝拉瓦的包,拖出一条绳子,“嘿嘿,要用哪种绑法呢。好想试试没机会在小加丘身上试验的东西。”
此刻的附近仍然没有行人,意味着没有普通人看见梅洛尼的猥琐表情和不雅动作,哪怕有也不算什么,毕竟自己今后再也没法回意大利——为什么是“回”呢,凡苏斯想。她看着梅洛尼把密拉丝拉瓦——虽然凡苏斯还不知道敌人叫这个名字——用那根绳子牢固地绑住,拽到她们的汽车后座上。凡苏斯和婴儿也爬进车内。
凡苏斯终于能仔细观察那个敌人的样貌,灰白色的长发、金色的虹膜,面容有着鲜明的东欧味。她想起先前那女人说话腔调古怪,大概也是东欧口音吧。
“姓名?”梅洛尼用枪抵着被捆住的敌人的胸口。
“密拉丝拉瓦。”
“年龄?”
“二十六岁。”
“哎呀,跟人家一样呢。籍贯?”
“摩尔曼斯克。”
“真的有必要问这些吗。”凡苏斯指出。
“当然有了!”梅洛尼说道,接着转向密拉丝拉瓦,“把你知道的Paradox追击我们的人员安排说清楚。别拿这种眼神看人家嘛,是你先对大小姐造成威胁的。”
“......我只是Paradox在Tuscany大区的一个普通成员。”
“你的上级干部总给你布置过任务吧,当时她或者他说了什么?”
密拉丝拉瓦犹豫着,梅洛尼没什么行动,凡苏斯却感到无法忍受,她翻开密拉丝拉瓦的包,抽出包里的匕首,在密拉丝拉瓦的右臂上尽可能用力地划了一刀。
“您是瞧不起我多纳泰罗·凡苏斯吗?说还是不说?”她质问面无表情的密拉丝拉瓦,“接下来我每数一个数字,您的肢体上就多一道伤口。一——”
她用匕首在密拉丝拉瓦的右臂上划开与前一刀平行且长度相近的伤口。密拉丝拉瓦的表情无一丝改变。
“二——”
第三道伤口。密拉丝拉瓦仍是那副表情。
“三——”
第四道伤口。密拉丝拉瓦脸色不变。
“四——”
凡苏斯将密拉丝拉瓦肩部的子弹用匕首挑出来,正准备将匕首捅进那个Under World复现的枪制造的伤口中,密拉丝拉瓦在这时声音微弱地开口了:“除了我之外,佛罗伦萨市区还有其他四个人,各自负责不同区域。”
“负责哪些区域?”梅洛尼问。
密拉丝拉瓦说明了同僚们分别监视的地区。说明完毕之后,她看着凡苏斯说道:“我久闻唐乔巴拿之名......之前以为你是什么天真无能的大小姐,现在看来,你着实不愧是乔巴拿的妹妹。”
“你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凡苏斯小姐就是凡苏斯小姐,即使不是乔巴拿的妹妹,她也会成为di molto强大的替身使者。乔巴拿本人也是这么坚信的。”梅洛尼说道。
“是吗......我想到了......前年10月5日的那颗子弹是我发射出去的......这就是‘命运’吗......”密拉丝拉瓦声音愈发微弱下去。
梅洛尼爬到前座,发动引擎,汽车绕过其他Paradox成员值守的地区,向着西北方行驶。到了城郊,凡苏斯让梅洛尼停车,她打开车门,观察车外没有可疑人物后用伤口未愈的双臂扛着密拉丝拉瓦跳下车,把密拉丝拉瓦放在路边。
凡苏斯回到车上后,梅洛尼立刻用有些夸张的语气说道:“大小姐刚才好帅气!‘来自过去的子弹’这样的话,我想不出来。”
“我没有在战斗中出多少力。”凡苏斯用冷淡的语气回复,“说正事,那个叫密拉丝拉瓦的女人,她还活着,虽说受了重伤但伤处都不危及生命。我扔下她的地点不是什么人迹罕至之处,最多几个小时之后她就会被发现。我还有一个问题,您不擅长拷问吗?”
“我不愿折磨女人,哪怕她是我的任务目标。”梅洛尼回答,“不过人家对大小姐的行为是绝对支持的哦!”可是用猥琐、情色的方式绑住女人就不是折磨了吗,凡苏斯心想。
婴儿在车里四处乱爬,把密拉丝拉瓦的血迹吸收为自己的养分。
“婴儿这东西是易耗品,时间一久既容易不听命令,各项机能还会减退,之前我测算过婴儿的破坏力、速度和精密动作性随时间衰减的函数。打扫完卫生就该处理掉它了。”梅洛尼自顾自地说着,婴儿随着她的话语化作一堆方块,“之前被打死的那只婴儿也是这样,能把敌人打败最好。被敌人打死也没什么,还能让敌人放松对我的戒备。毕竟据我所知,绝大部分人都会以为‘婴儿’就是我替身的正体。”
或许是因为梅洛尼之前说乔鲁诺认为自己会成为强大的替身使者,凡苏斯觉得梅洛尼的聒噪没有那么让人厌烦了。至于为什么梅洛尼会知道乔鲁诺在这一问题上的看法,凡苏斯暂且不愿多想。
汽车继续向着西北方前进。
“下一个大都市是都灵市,从佛罗伦萨到那里走靠近海岸的路线大约需要五小时,如果没有意外,今晚就在都灵过夜了,大小姐你有什么意见吗?”梅洛尼说道,“在Piedmont大区以及之后的地方,黑手党都无法成建制行动,他们可能会派人乘飞机前往当地待命,或者雇不从属于黑帮的自由身杀手。”
“您在数天前已经说过这一点了,梅洛尼小姐。”凡苏斯回答,“我们今晚在都灵找旅馆住宿吧。”

Notes:

Darling Dance,名称来自于かいりきベア(Kairiki bear)作词作曲、Hatsune Miku原唱的歌曲。
破坏力A,速度B,射程距离B,持续力B,精密动作性B,成长性C。

Chapter 6: 局外人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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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您专程拜访我们兄弟俩,我深感荣幸,SPW财团近日来派员工保护我们,我们更是感激。但我还是要冒昧地提问,我妹妹凡苏斯现在在哪里?她的生命安全有没有保障?”里奇艾尔向那位坐在沙发上、一身白色大衣的海洋学博士提问。
“很抱歉,SPW财团对此并无头绪。热情和SPW只是基于利益的合作关系。何况哪怕是热情的高层人士和负责暗杀侦查等事项的特种部门人员也多是‘只知道乔巴拿小姐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且在故世前与妹妹共同居住’,对事发前更具体的情况尚且毫无认识。至于凡苏斯小姐目前的动向,所有能联系到的人都表示不知情。”空条承太郎回答。
“也就是说,您是向他们询问过小凡的情况吗?非常感谢您!”盎格鲁说道。
“不谢。”海洋学博士回答,“两位在接到后续通知以前都请服从SPW财团的要求,不要轻易外出,更绝不可离开伦敦市区。SPW财团会尽力保护两位,但也需要两位配合。”
“明白了,谢谢博士!”兄弟俩一起回答。
“SPW财团无法过多介入意大利黑手党的争端,最多只能做到询问黑道人士的程度。请你们谅解。”
空条博士离开了,里奇艾尔和盎格鲁大眼瞪小眼。
“空条先生确实是个好人。”盎格鲁嘀咕着,接着看向手机屏幕,“小凡的手机号一直说‘已停机’?她最近换过手机号?”
“大概率是的。”
沉默。像是密度较高的冷空气一般的沉默。
“大姐......”里奇艾尔说出之前避开的话题,“我们的大姐已经不在了。”
“小凡替大姐报了仇。那个什么Paradox的教父是小凡杀掉的。”盎格鲁说,“新闻里说的是场面话,网上的论坛已经传出现场视频了。”
“我也看到了,可是这说明小凡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咱们家祖传强运......”盎格鲁说道。
“对咱们几个不闻不问的老祸害被那位空条博士正义制裁——这就先不说了。我们的大姐今年才多少岁?大姐生于1985年4月16日,她遇害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啊!这算哪门子‘强运’!”里奇艾尔哭了出来。
“我们再怎么悲痛都无法让大姐活过来,也救不了小凡。”盎格鲁说,“你我的替身能力都不适合。我们甚至不知道小凡现在位于何处,她准备走陆上还是乘船以及有没有同行者。”
“我知道,我也没有违背SPW要求的意思。”
“那我去干活了,最近有一个大商单,甲方的要求比桌面上的微生物还多。还是独立游戏事少,但那些单子给的钱也少。”
“我也有工作——唉,根本无法专心啊。”里奇艾尔回到自己的卧室。这位帝国理工最年轻的教师对着电脑上的公式和演算发呆。
“对不起......我没有帮助小凡的能力——”里奇艾尔看着窗外。这天的天气相当愉快,可对于此时的里奇艾尔来说,再良好的天气都让他感到窒息与悲伤。
电脑内置的时钟显示此刻是2008年6月19日。数天前的15日,热情被Paradox击败,18日,凡苏斯在乔鲁诺的葬礼上当众杀死Paradox的前任教父。
里奇艾尔一面祈祷凡苏斯的安全,一面又瞧不起在此时只能祈祷的自己。

Chapter 7: 过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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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几年之前发生的事了。
学生时代的凡苏斯从来没有参与课后闲聊的兴趣,那时候盎格鲁和里奇艾尔刚离开意大利,失去两位年龄相近伙伴的她心情尤为郁闷,更无心思和那群一出生就被人伺候的富家小姐互相吹捧。
“我说啊,你们知不知道凡苏斯同学的姐姐是热情的教父?”
“凡苏斯同学?哦,就是那个金发转学生吗?差点想不起她是谁了,原本还以为她是那种特别录取、没什么家庭背景的资优生呢。”第二个声音说道。这个声音是那不勒斯市议会议员的孙女。
“‘热情’是什么组织?”第三个声音问。
“‘教父’嘛,那显然是黑帮了啊!不过你的双亲都是科学界人士,你不知道黑帮才正常。我们学校居然会有黑社会子弟就读,真是怪事,这下学费得降了。”第二个声音回答道。
“有点害怕呢,要是得罪了凡苏斯同学,她姐姐会不会派马仔来学校打人杀人?”最开始的那个声音嘲笑着说,她是那不勒斯市长的外甥女。
凡苏斯站在教室外,那几个聊天的家伙看不到她。
“姐姐......是黑手党的教父?可她明明是商人或者企业家......吧?真的吗?”凡苏斯思考片刻,发觉乔鲁诺从来没跟自己说过工作的具体内容,“年轻有为的富商、企业主”完全是自己的猜测。
“公道地说,乔巴拿——就是凡苏斯同学的姐姐是个不错的人。据说她一上任就大力整治毒品和人口拐卖,对组织内部的性侵害也严加处理,还禁止组织成员利用黑帮身份威胁普通市民、举报有奖。”第二个声音又说,“不过黑帮就是黑帮,有个黑帮子弟做同学总会让人不安,反正我听到这事不太舒服。”
“再好的黑帮也是黑帮。我舅偶尔得和黑帮打交道,他跟我说越打交道就会越讨厌黑手党,还教育我‘以后找对象千万不能找沾黑社会的’。”最开始的那个声音断言。
“不止是黑社会,还是暴发户吧。热情的现任老板不是‘继承’前代的地位,而是‘抢夺’。我的姨母认识乔巴拿的母亲,她是个三流的演员,她们夫妻俩跟黑手党啥关系都没有。那女人整天念叨着她‘有出息但没良心’的女儿,因为乔巴拿除了每月给她一大笔钱以外根本不理她。”是一个之前没有发言的声音,父亲是歌剧演员、母亲是电影明星的演艺界大小姐。
凡苏斯忍无可忍地推开教室门。
“姐姐绝对不是坏人!”凡苏斯对那些传乔鲁诺闲话的家伙们坚决地说道。
那群女孩看起来都被吓了一跳,她们的话题随即转移到了演艺界的种种逸事和丑闻上。
真是叫人气愤,那位议员家的小姐甚至承认乔鲁诺做了许多善事,可是为什么她们还是一副瞧不起乔鲁诺的态度呢,凡苏斯想。而瞧不起乔鲁诺等于瞧不起凡苏斯自己,凡苏斯始终这么相信,彼时她不仅为乔鲁诺不平,还觉得自己的自尊受了损害。此后直到毕业,她和同学们的交流愈加稀少。
那天她在放学后照常回家烧饭,乔鲁诺回来得很早,站在厨房一边看凡苏斯处理食材。
凡苏斯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的见闻告诉乔鲁诺,在关上煤气之后,她下定决心:“今天我在学校听到几个同学说起姐姐您的事。”
“怎么又是‘您’呢?”乔鲁诺说,“看来你有很重大的事情要说。”
“就是、就是她们说您是‘热情’黑帮的教父......不过其中也有同学承认您做了些好事的......”凡苏斯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痛骂此时连话都组织不通顺的自己。
“啊......我本来打算等你成年再告诉你我的职业的。”乔鲁诺说道,“我确实是热情的教父,我也确实尽力让热情成员的行动符合当代道德。至于更多关于黑社会的信息,我没法告诉你。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我明白了。姐姐也要注意安全!”
乔鲁诺笑了起来:“她们估计很看不起我吧,那她们对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凡苏斯回忆起白天的那些闲言碎语:“她们倒确实没怎么评论我本人......或许是因为我不太喜欢跟同学交往,缺少评论的原料......”
“那就好,只要小凡不受诽谤就可以了,针对我自己的传言,我一向不甚在意。”乔鲁诺说道,“至于小凡的人际关系,我还是那个立场:按照小凡你的意愿就好,不必顾忌通行的‘合群才是健康的正常人’一类谬论、畏缩着不愿承认自己不合群。既然谈不到一块去,也没有结交的必要。”
“我知道了,姐姐的教导我一定会听的......”凡苏斯说。
直到凡苏斯与乔鲁诺死别,她们再也没有谈起黑社会相关的事情。

Chapter 8: Reversible Campaign

Notes:

本章敌人的名字“Raye Penber”取自漫画“死亡笔记”中角色。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19
“大小姐知不知道,外国的科学研究者曾经提出一种理论:幼时长期分离的姐妹兄弟在青春期相遇或是重逢,他们间出现性吸引力的概率会高得可怕?”汽车行驶在北半球夏季漫长的白日中,梅洛尼一边注意着前方路况,一边对凡苏斯说。
“什么?”凡苏斯叫道,她立刻觉得自己方才的应对很不妥当,便接着解释,“至少我对两个哥哥可没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那不是‘不该有’的想法,任何基于双方真正自愿的感情都应该被尊重。只要不生孩子就好了,因为近亲通婚的生育是让孩子这个无辜者承担风险。”梅洛尼说道,“比如,希特勒就是近亲婚配的后代,他的疯狂和愚蠢多半来源于精神疾病,而精神疾病来源于近亲婚配。哎呀,这么说的话,近亲通婚的生育不仅是让孩子承受危险,还有概率毁灭无数旁人的人生呢!Di molto。”
凡苏斯不知如何回答,她又想,自己根本没必要思考怎么回答那轻浮女人的鬼话,让那女人自言自语去吧。她决定继续回想和乔鲁诺共同经历的、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期。
这段时期已经结束了。她想,被乔鲁诺带到意大利之前、在原本的不配称为家的家庭里和如同屠宰场一般的福利院里的时日,与从前天的6月17日傍晚开始计算的余生,比较来说何者更痛苦呢?
肉体上的折磨固然惨痛,但失去自己喜欢、也很疼爱自己的人至少是同样水平的悲剧吧。
“......所以兄弟之间和姐妹之间的通婚就相当不错,因为不能产生亲生孩子。”凡苏斯听到梅洛尼说。
那女人在暗示什么?她察觉了什么吗?梅洛尼那家伙能通过观察和触摸推算出人的性经历,甚至能具体到那些性经历是自愿还是被他人胁迫,那么她能推测出一些更形而上的、位于精神层面的情报吗?
真希望梅洛尼做不到这件事,凡苏斯想。
窗外的天色略暗下来,像是几瓶暖色的水粉颜料被泼洒在天际。
“现在是本时区的十九点整。”凡苏斯低声说。
“最多再过半小时就到都灵市区了。”梅洛尼接话。
在大约十九时十五分的时刻,梅洛尼驾驶的那辆小车抵达都灵市。
“总感觉这里的环境比那不勒斯清洁......”凡苏斯看着车窗外说。
“可能是因为意大利北部治安好。”梅洛尼说道。
在城中绕了几条路之后,小车停在市内一家宾馆外。
又是高档酒店,凡苏斯想,但她对酒店安排并无多少要求,只要墙壁完整又能洗澡就行。所以她并未像昨晚在罗马住宿时那样抬一句杠,跟着梅洛尼进了旅馆,照昨天的样子用假身份办理入住。
梅洛尼说了句“有事要办”,不知溜去哪里了,大约是去随机抓捕一个路人男性制造婴儿。凡苏斯独自待在酒店的底层大厅里。
“Buenas noches, Signorina Shiobana. Or shall I call you Miss Donatello Versace?”身后传来一个大概属于青年男性的声音。
凡苏斯心中暗道不妙,Shiobana是乔鲁诺的原姓,也是她此时使用的化名,如果趁前台接待不注意偷偷翻查住客登记信息的本子,很容易就能获知这个名字,可是她和梅洛尼自从离开那辆小车以来从未在对话里提及她的真名,那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您认错人了吧。”她回答道。
她身前两米远处出现了一个人类,人类的外貌符合社会对顺性别男性的预期、除了一头和凡苏斯的头发差不多长度的深色长发。即使在大厅橙黄色的灯光下,那个人类的皮肤也白得耀目,他长着高加索人种的脸,穿着宽松的衣服,头上戴着一副与衣着风格极不协调的耳机,看不出耳机是用何种材质构成。耳机主色调是黑色的,上头刻了些浅蓝绿色的花纹装饰。
“没有认错。You are Miss Versace, undoubtedly.”
Under World浮现在凡苏斯身侧,与此同时,那男人扫出右腿,踢向Under World。
根本来不及避开,好痛,怎么还是左肩啊!凡苏斯心想,梅洛尼先前诊断这肩膀是肌肉拉伤,需要尽可能少活动。这下倒好,半天前的旧伤上叠加一记新伤。这男人为何能用身体攻击替身,凡苏斯感到不解,可她来不及多作思考。
她用右手掐住左肩,退开数步。
“你是Paradox派来的人?”
“正是如此。我劝小姐您放弃抵抗,乖乖随我回那不勒斯。”
“然后让她被又老又丑的顺直男性侵?四肢被切断、脸被划得破相?从你被骟了的爹皮炎子里爬出来的狗东西,做什么春梦呢?”身侧传来那个熟悉的女声,此刻她用少有的严厉语气说出的黄色脏话听来无比亲切,“大小姐,我的‘武器’造出来了。”
那长发男子一脚踹向梅洛尼,被梅洛尼滑着避开了。
“当心!这家伙的能力是肉体强化?”梅洛尼对凡苏斯说道。
20
Raye Penber一边收听着“耳机”里的播报,一边留神观察着两个敌人、以及四周看似路人的众人的动向。
那副看起来只是耳机的东西,便是Penber的替身“Reversible Campaign(リバーシブル・キャンペーン)”了。它是没有替身的普通人也能看见的替身,不过这个特性之前没给Penber带来过什么不便。那个杀手的推断是错误的,Penber想,Reversible Campaign并不能强化替身使者的肌肉力量,但纵然自己的肉体没有经由替身得到强化,多年练就的打斗技巧也足够对付那两人。他看出那位金发少女本来身体素质就差,此时还有伤在身,她的替身不是力量型,暂时也没表现出什么其他能力,威胁较小。至于那位护送少女的杀手女士,倒是应该多加注意和防备。四周没有其他的敌对人物。
“V目标即将向右转身的概率是95%,请注意。”耳机里传来播报。
分析作为本体的替身使者Penber感知环境所得信息,预测活着的生物、替身和运动的无生命物体后续的动作,这就是Reversible Campaign真实的能力。预测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每次Reversible Campaign的播报中都会承认这一点并给出预测成真的概率,但Reversible Campaign能在多次分析同一目标的动作之后归纳出这一目标的行动模式、提高准确率。打个比方就是,Penber的感觉器官是摄像头,Reversible Campaign是电脑程序,负责处理摄像头的拍摄成果。
凡苏斯如播报所言的那样向右转身。
她对着大厅里的其他人大吼道:“我们和这家伙都是道上的人!各位应该看得出我们在做什么,如果不想被误伤,就请尽快离开大厅——不,最好是离开酒店大楼!也请各位不要报警,拜托了!”
在Penber向凡苏斯发起第一回攻击时,大厅中的客人就有不少离开了现场,凡苏斯喊出方才的话之后,剩下的客人回过神来纷纷逃离。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和前台说了几句话,随后这些员工也离开了大厅。
Penber向侧方跳出一大步。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爬出一只头顶生着尖刺的浅蓝紫色婴儿状生物。
右脚受了点伤,不过对自身的战斗力影响有限,Penber想道,这只丑婴儿大概就是那个杀手、或者叫“M目标”的替身,姑且让Reversible Campaign称呼它为“M1目标”吧。因为梅洛尼极少在敌人面前暴露替身正体的电脑,Penber像之前那些敌人一样把婴儿当作了梅洛尼的替身正体。
那只婴儿刚才似乎绕了一个大圈子,可能是为了避开自己的注意?Penber继续思考着Reversible Campaign无法分析的、对手的战略目的。
婴儿快速地爬向Penber。
“M1目标将会伸出右前肢,攻击我的左脚,概率为60%。”
Penber抢在婴儿有所动作之前提起左腿,用足部砸向婴儿。
婴儿险险躲过。
“M1目标即将向右侧撤退,概率75%。M目标将手伸进手提包里的概率是90%。”
拿枪吗。Penber推测,不过还是先解决那只婴儿吧。他抽出自己的手枪,向婴儿发射。
六发子弹只打中了一发,还是在婴儿的下肢,Penber认为如果带的是冲锋枪就好了,那种程度的火力甚至有直接解决本体的可能。
Penber正想借此一举打死婴儿,婴儿却凭空消失了。
“M目标向正西方向射击子弹的概率是80%。”
他闪躲过梅洛尼射出的子弹,注意着周边地面,一面走近两个目标人物。
幸好此时是夏天,人们穿着单薄,分析比较容易,Penber心里窃喜。Reversible Campaign能强化本体的视力,但无法达到透视的程度,过厚的衣物和障碍物会阻挡视线,阻碍替身的作用。
21
“婴儿不听我指挥了,现在它给自己整了个保护色,在大厅里四处乱爬。”梅洛尼在凡苏斯耳边说道,“但我已经明白,敌人的力量还是正常人类的水平,他替身的能力不是肉体强化。很可能是通过‘观测’我们此刻的行动,预计我们后续的行为。我作出这般推断,是因为那个敌人眼球运动的速率显著快于常人。”
“我们该怎么做?”凡苏斯在锋利的痛觉中竭力保持冷静。
梅洛尼向凡苏斯吩咐了几句话。
“我明白了,梅洛尼小姐。”
一发由Under World重现的子弹向着逼近凡苏斯的敌人射去,射出这发子弹的事件正是方才梅洛尼吩咐凡苏斯的内容。敌人拧过身体躲开子弹,随后迅速地滑到凡苏斯近旁,凡苏斯来不及反应,就被梅洛尼拽着避开。左侧骨盆挨了一下,情况不算很严重,可如果梅洛尼没有把自己拖开,大概已经是粉碎性骨折了。
“敌人对视线范围内的任何物体都能进行预测,不局限于人和替身。”
第二发由Under World重现的子弹从敌人身后的视线盲区发射,这颗子弹命中了敌人的左肩。敌人的身体摇晃一下之后,重又站定。
“可惜啊,我的攻击从来用不到上肢!”敌人说道,他的表情在最初一瞬的苦痛之后迅速恢复了原本的得意。
第三发来自地面回忆的子弹,仍然是从敌人后方发射,却被避开了。
“虽然一般使用的是视觉信号作为Reversible Campaign的分析原料,但如果我想的话,用听觉信号也是可以的。”敌人说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的替身能力了,杀手小姐。可这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帮助!”
敌人似乎想要再次接近凡苏斯,却停住了。他的双腿上出现了方格的割痕,并且他的腿部正在由下向上逐渐消失。
“为啥你会觉得我在‘乱爬’啊,创造我的女人?”还是那个像发情的猫一般的声音,属于梅洛尼创造的婴儿的声音,“我当然是在帮助你作战的!”
敌人跌在地上。他的上肢也被那只梅洛尼造的孩子切成方块。
梅洛尼跑向不远处她的行李箱,孩子爬着跟了过去。
“获得胜利是为了保护大小姐和人家自己,如果保护不了她和我,那追求战斗取胜是没有意义的。”梅洛尼对那只孩子用凡苏斯所在位置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你在反对我伪装成退出战斗,利用保护色、视觉盲区和无声的移动让敌人无法从视觉和听觉捕捉到我,我再趁机攻击对我缺少防备的敌人的战术策略?”
“不然呢?要是我反应再慢几毫秒,大小姐的骨盆就被那敌人踢得骨折了!”
“呃。你要骂我就随意骂。反正已经打败敌人,我也该分解了对吧。”那只丑孩子说,“你很重视那个女孩子呢,除了对她杀了你仇人的感激以外的原因是罪恶感吗。还是说,你对她产生了母爱?”
“或许吧。”梅洛尼说道,她从箱子里拖出一条绳子,走向失去行动能力的敌人。
敌人被梅洛尼捆起来,还是下午的低俗绑法。
梅洛尼对准敌人的两边手腕分别开枪,然后,她笑了起来,让任何观者——哪怕是作为同伴和保护对象的凡苏斯都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
“姓名?”
“Raye Penber。”
“你的上级或者联络你的Paradox成员跟你说了什么?都灵市内有多少Paradox的人?”梅洛尼说着,又向Penber的裆部开了一枪。
“啊!”
“顺性别男性就是di molto的脆弱啊,顺性别女性和跨性别男女普遍要坚韧得多。”梅洛尼脸上的可怖笑容丝毫没有衰减,“你倒是回答呀!”
“哈——呜......都灵市和附近城镇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在北部这边黑手党没有组织,只能派很少的人行动......我是Paradox的成员,前几天在日内瓦出任务,今天早上干部跟我说让我回程时到都灵市找你们两人......能不能别踢我了,求两位小姐饶我一命......找到你们的方法?我入侵了都灵市区所有安装监控酒店的计算机系统,监视它们的监控拍摄图像,这不是替身能力,是我自学的技术。看到这家旅馆摄像头里出现了疑似目标的人,我就过来了......”那家伙缩在地上,像一条干涸的蛞蝓。
一直守在大厅外的几个酒店员工看室内的打斗结束了,溜进厅里。
北部人大多没亲眼见识过黑帮,只知道黑手党手段狠毒、不能随意招惹,所以那些酒店员工聚在离凡苏斯大约十米的地方,不敢上前交涉。
凡苏斯看那几个人没有敌对的倾向,但他们始终用畏惧的眼神盯着自己又不说话还是让她烦躁,于是她走近员工们:“抱歉,损坏了你们酒店的财产,还赶走了你们的不少客人。我会赔偿损失的,但是我得和你们的经理谈。”
“我就是经理。”其中一个服装比起服务员更像是办公室职员的人回答。
凡苏斯递给她一张纸。
“您没必要赔那么多钱的。”经理诚惶诚恐。一个服务生装束的员工伸头窥视经理拿着的那张纸,在看清纸上的文字之后表情发生了像是液态水沸腾成水蒸气那般的剧变,她随即和其他几个服务员交头接耳起来。
“在支票上涂改是坏习惯。”凡苏斯没心思和那群员工继续交谈,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左肩好痛啊,凡苏斯想。
她看到梅洛尼把那个失去双腿的敌人拖出酒店大楼,不知是要把他扔到何处。
22
“大小姐,你给了她们多少赔偿?”数分钟后,返回酒店大厅的梅洛尼问凡苏斯。
凡苏斯伸出伤势较轻的右手。
“五?”
“五万欧元。”凡苏斯说道,“现在您可以和我一起上楼了吗?”
“够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梅洛尼边向电梯走去边说道,“大小姐的手还好吗。”
“现在左肩大概不止是肌肉拉伤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我希望它别断掉。”凡苏斯跟在梅洛尼身后。
“人家的医疗知识di molto的充足哦!大小姐可以放一万个心!”
凡苏斯当然知道梅洛尼医疗知识和实际操作都不输专业人士,前一晚在罗马遭到Packet Hero袭击后,就是那女人给她处理伤口的。她问梅洛尼:“您自己有没有受伤?”她有些好奇梅洛尼最后拿Penber怎么样了,但此事并不很重要,她也就没问。
“没有!那人的替身强化不了他自己的力量和速度,而且据我推测他替身的‘预测’侧重防守而非进攻。人家作为暗杀者好歹也是练过近身格斗的嘛,所以要是和体能差距不大的人类肉搏,人家有在前十分钟不落下风的自信!”
梅洛尼打开旅馆房间的门。
“床!Di molto舒适的床!”梅洛尼在检查房间里没有炸弹或是毒气等危险机关之后,像是猫或家鼠那样弹跳到床上。她躺了几分钟,上半身从床上弹起来,给凡苏斯检查伤情。
“以我的能力和箱子里的器材,你手上和腰部的伤都能处理好。”梅洛尼说道,“别担心,你才十九岁,这个年纪新陈代谢速率快,伤口不久就能愈合。你的替身也不是力量型,本体的轻伤对这类替身能力没什么负面作用,不必忧虑之后的战斗。”
“......我可能还没满十九周岁。”因为不知道具体的生日,凡苏斯没说出这后半句话。她讨厌向他人讲述或暗示自己过去的不幸,哪怕是对乔鲁诺都不可以。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天出生的?人家和你一样哦。我们的队长——他两年前受重伤退休,现在活着在他老家种果树——把我的生日定在我入队那一天。组里几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队员、比如我的小加丘的生日都是这样确定的。对我们来说,加入热情暗杀小队是新生的开始,对大小姐来说,被乔巴拿找到也是同样的意义吧。”梅洛尼处理着凡苏斯的伤处,一面说道,“大小姐想不想听我们的故事?”
“您说得对。在出生十二年后,我才真正地‘诞生’了。姐姐是赠予我生命的人。”凡苏斯说道,“我对您的经历兴趣不大,但是您请便。”她知道即使自己不想听,那女人也一定会自顾自地说起来。
“先说说我自己吧。我大概在1982年出生,母亲和父亲都是性工作者。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他的职业是我后来从旁人那里听到的。母亲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过世,他们的死因应该都跟性传播疾病有关。母亲死后不久,有个她的‘客人’借口她欠他的债,性侵了我好几回。我在他第六次侵犯我之后用菜刀砍死了他,因为到那个时候他对我已经丝毫不带戒备心、只当我是好欺负的‘弱者’。
“我杀了人之后,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先确认了那具尸体真的死透,然后又开始检查我的情况,我又是惊讶又是恐惧,但那个男人对我的态度和被我杀掉的人完全不一样,他对我没有做出任何不雅的动作,还关心我‘是不是吓着了,有没有受伤’,向我道歉‘来晚了,没能及时制止那个死人的暴行’。最后他提出让我和他一起离开,我自然同意了。离开或许有某种风险,但留在现场更加没有安全保证,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那个男人就是我们的队长。他安置我在暗杀小队据点住下,几周后,我在队长的安排下被‘箭’射中,获得了替身。”
“‘箭’?”凡苏斯打断梅洛尼的讲述。
“你不明白‘箭’是什么东西?毕竟你应该是天生就拥有替身的人,不知道‘箭’是应该的。‘箭’由未知材质、据说是陨石制成。用它划破或刺穿人的皮肤之后,人有可能患病死亡,也有可能就此获得替身。
“那之后,我正式成为了暗杀者。
“你要不要再听人家讲讲我们队长的故事?我们的队长是西西里人,他在十八岁时杀了害死他侄子的仇人,然后逃到本土参加黑社会,二十一岁时获得他的替身,很快又当上了暗杀小队的队长。或许因为他侄子的事,他对出任务时遇到的小孩总是很和气,除非任务里要求杀小孩,否则他不会向小孩子下死手。对被他暗杀对象虐待的孩子,队长往往还会提供帮助。我和小加丘和其他几个年龄相近的队员都是这样被队长捡到队里的。”梅洛尼停下说话,来回看了几遍凡苏斯身上被处理完的伤处,说道,“大小姐,你的伤人家处理好了。你想现在吃晚饭吗。”
“您随意。”凡苏斯回答,她听完梅洛尼的叙述,心中漂着好几个疑问,可她没心思问梅洛尼。
“去餐厅还是找送餐服务?不过大小姐估计还是‘随意’的回答,那人家就擅自决定了哦,叫服务员送来吧。”
“可以。我没有意见。”
梅洛尼给客房服务打电话订餐,挂上电话,她对凡苏斯说:“大小姐对人家刚才的话有疑问吗。比如为什么性侵犯事件的被害人在成年之后满口性暗示、又对自己被侵害的经历不作丝毫避讳?你的表情简直是把整个都灵市所有书店的书中的问号堆在一块似的。”
凡苏斯没接话,这时晚饭送到房间,梅洛尼把食物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她打开装食物容器的盖子,一边说:“因为那是我的‘嘲讽’。”
“‘嘲讽’什么?”凡苏斯看着食物,她的食欲仍旧比黑洞的发光还微弱。
“嘲讽已经死掉的犯人和这个无耻的世界啊。社会上对于强奸案,早几十年会诬蔑被害者的不检点,近年来似乎有所收敛,多是同情被害者,可那同情都是些‘人生被毁灭’‘未来被摧残’的鬼话。被性侵和被恶狗咬了一口是一样的性质,都是遭受其他生物蛮横的、没有道理的攻击,不,性侵还比较轻一些,至少不必打狂犬针。被狗咬了一口,会让人生就此坠入黑暗吗?当然不会。那被性侵就更不会了!说什么‘真可怜啊,她的人生毁灭了’的伪善者,其实心里还是瞧不起被害人、觉得被害人失去了可笑的‘贞操’或者其他什么没寄吧用的东西。”梅洛尼说道,“人家的人生可不会因为那种低等生物毁掉,大小姐的人生也不会!”
“非常......感谢。”凡苏斯说道。她吃了一口晚饭,这次的食物里没有鸡肉,用的油是橄榄油。可无论食材多么优质、料理手段何等巧妙,自己的食欲并不会恢复,她想,这和骨折的人无法使用高档运动器械是同样的道理。
“不避讳肉欲,就是人家宣示自己的人生不可能被那具尸体毁坏的方式。”梅洛尼作出结论,“你吃不下的饭可以给我吃。”
凡苏斯把自己那份食物推到梅洛尼面前。尽管梅洛尼说话间牵扯上凡苏斯自己曾遭遇的不幸,但那女人本就口无遮拦了一路,她又感受到那女人对她怀有善意,所以她并未感到不快。

Notes:

Reversible Campaign,名称来自于DECO*27作词作曲,Hatsune Miku原唱的歌曲。
破坏力无,速度无,射程距离B,持续力B,精密动作性A,成长性D。
作为本体的Penber破坏力、速度和持续力均处在C级中较高的水平,即面对既无替身也无格斗训练的普通人可以在数回合内完胜。

Chapter 9: Rusty Lake

Notes:

Rusty Lake,取自一家荷兰游戏工作室的名称。该工作室代表作有与工作室同名的“锈湖”系列。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23
2008年6月19日夜晚八时三十分左右,欧洲西部某地的一栋外观并不招人注目的建筑物内。
“意大利的黑手党‘Paradox’,就是最近把另一个黑帮‘热情’干掉的组织,雇我们这里的成员帮他们做事。”一个年轻女子发言。
“杀死热情教父的妹妹,因为她杀了Paradox前任教父?”另一个更加年轻的男性声音接话。
“给我闭嘴,大伙都知道的事就没必要宣扬了。不过你没说错,目标确实是那个女孩子。Donatello Versace,顺性别女性,年龄十八到十九岁,金发蓝眼,身高170到175厘米,体重约45千克。她有一位随行的保护者,热情特种部门‘暗杀组’的成员,也是顺性别女性。这位保护者大约二十五岁,发色原为金色但目前染成紫色,蓝色虹膜,身高与她的保护对象相仿,体重约50千克。她们两人都是替身使者。”最初说话的年轻女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根据Paradox提供的情报,保镖的替身外貌是一只婴儿,能力为将人体切割成方块。那个女孩的替身似乎与枪有关,具体能力不详。她们现在大约位于都灵市,之后最可能的路线是前往法国、一直走西北方向。”
“就这么点信息?”一个略年长些的女性声音发问。
“就这么点信息。目前没有照片。”
Paradox各地区干部之间自然要为了利益争斗不休,但面对总部的上司,他们不敢不将获知的信息全盘托出。只不过,他们获知的信息、尤其关于替身能力是有诸多错漏之处的,因为替身信息全部来自于芙莉露和密拉丝拉瓦两名生还成员的叙述,而这两人都不知道梅洛尼替身真正的形态,密拉丝拉瓦更是在被同僚发现后陷入精神失常,无法准确描述凡苏斯的替身能力,使得Paradox的其他人将她那错乱的回忆误解为“枪械相关”。
凡苏斯和梅洛尼已经离开Paradox的势力范围,派出的Raye Penber也毫无消息,Paradox的头头脑脑们不得不求助Rusty Lake、一个不从属于任何政权或黑社会的杀手组织,他们向Rusty Lake提供了所有关于凡苏斯和梅洛尼的已知情报——可惜两个组织的相关人员都不知道情报里有错误。
“所以,你们有谁想接这个任务?”一开始发言的年轻女子问在场众人。她正是Rusty Lake现任一把手。
因为风险过高,这里的大部分杀手都不愿意接目标是替身使者的任务,即使这次任务的报酬必是高额。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无人应答。
“可以允许我试试吗。”终于,一只苍白的手举了起来。是那个先前发问的、略年长于首领的声音。那是一位大约三十五岁、留着金色长卷发的女性。
“当然。伊莱莎(イライザ)小姐。”Rusty Lake的首领说道。
“任务成功的报酬是五十万欧元。如果失败有一定数额的劳务费,前提是执行任务者活着返回。”首领接着说。
“呵,那两个女人和我一样是金发碧眼呢。真想去见见她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伊莱莎没接首领的话,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已经击败Paradox派出的不少有替身的成员了。”
“我有一个想法,不是Paradox提供的信息,完全是我自己的猜测:那两名女性的最终目的地可能是英国。”首领说道。
“为什么呢?”之前没有发过话的一个声音说道。
“因为英国有‘SPW财团’的分部。热情和这个SPW财团有合作关系,虽然只是合作关系......此外另有一则传闻:热情教父的两个弟弟、也就是那位Mademoiselle Versace的兄长们都在英国居住。不过这并没有什么要紧,因为伊莱莎小姐想来能在她们离开意大利之前解决她们。”
“你倒是考虑一下我等现处的方位吧。离开意大利国界之前怕是不太可能。”伊莱莎冷冷地笑了,“不过,按照你推测的路线,我会在她们到达Lyon之前动手的。我现在就出发。各位,auf Wiedersehen。”
“再见,伊莱莎小姐。”屋里的那群杀手不怎么整齐地回应。

Notes:

敌人的名字“イライザ”取自漫画“孤独摇滚”中角色“清水イライザ”。

Chapter 10: Cynic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24
2008年6月20日早六时,凡苏斯从旅馆床上坐起身,看着窗外的建筑物和植物都浇上一层日光制的漆。旁边那张床上的梅洛尼像是陷入夏眠一样毫无动作。
凡苏斯拉开窗帘。
“啊——人家还没睡够——什么,才六点!大小姐你还是现代人类吗,这也太早了吧,人家要再睡一小时!”看来前一晚自己和那女人都未遭受任何替身攻击,凡苏斯想。
凡苏斯无视梅洛尼和前一天早晨内容相近的话,走去整理个人卫生。在洗漱完后梅洛尼仍没有起床的迹象,凡苏斯决定暂时不去管那女人。尽管仍无食欲,她还是拿着房卡下楼进食,并给梅洛尼打包一份早饭。
她在六时三十分回到房间。梅洛尼还躺在床上,并且似乎是睡着了。
凡苏斯开始看书。二十五页纸、或者说四十分钟之后,她走到梅洛尼的床边,把梅洛尼拖起来:“请问您现在算是睡够了没有?”
“没有!人家刚才还处在梦境中呢,一个比orgasm更di molto美妙的梦境......人家好像看到了小加丘和其他一些人。”梅洛尼打着哈欠爬向桌子,“感谢尊敬的大小姐给我带饭。”她打开装食物容器的盖子,“都是人家喜欢吃的东西!嘿嘿,大小姐观察力真好。”
“您快点吃,吃完了退房赶路。走哪条路线、今天中午在哪座城市停留您想好了吗?”
“今天中午大概能到里昂。从都灵到里昂如果不出意外,开车四小时足够了。”
“不出意外”吗,凡苏斯想,此刻的情况下,出意外比无事发生更不可能。
不知是一小时内的第几次,她想到乔鲁诺。每次回想有关乔鲁诺的事情,凡苏斯心中都会出现两种意识的争执,这两种意识分别是对活下去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服从。
左肩还有痛感,凡苏斯想,她试图把生与死的论题从脑中驱离。
凡苏斯跟着梅洛尼退房,看梅洛尼检查汽车上是否安装了爆炸或毒药机关,然后用比较健康的右手把行李搬上车。
从前一天上午凡苏斯注意到梅洛尼箱子内容物时开始,她一直好奇梅洛尼的箱子里为何什么零碎物品都有,木板、装沙的小罐子、针线、绳子等等一应俱全,她之前看到箱子里还有一个长方体的金属盒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她也没有理由查看。
“出发!”梅洛尼说道。
凡苏斯看向窗外,继续想着乔鲁诺的事情。此时,梅洛尼又聒噪起来。
“大小姐早上在房间里看的书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好高深哦,人家不太懂。可是人家也知道这是赤色书籍哦,黑帮教父会愿意她的监护对象看这种东西吗?”说到最后,梅洛尼捏着嗓子,像是肥皂剧里不讨人喜欢的配角。
凡苏斯没有理睬,那女人又换回了本来的语气:“人家开玩笑的啦,乔巴拿大概不会介意此事。她老人家要是在白道从政,多少算个社民。社民派对那几位老前辈敬而远之,但至少有‘敬’的成分。”
“我比较好奇您是怎么知道这些政治学概念的。”
“人家被看扁了呢。”女人做出伤心的表情,凡苏斯一眼看出那表情是伪造的,梅洛尼接着说,“人家在不出任务的时候也是会看书的,大小姐难道以为人家没有任务的时间都用来和小加丘做爱?小加丘的前列腺......”
“您可以停止这个话题吗?”凡苏斯打断梅洛尼的话,毫不掩饰自己对梅洛尼言谈的不满。前一天梅洛尼已经宣扬了足够多次她和丈夫的私生活如何愉快,其中还夹杂些小众癖好以及那女人和配偶之外的旁人发生的“风流韵事”,所幸那女人倒是留着几分体面、没具体说那些旁人的姓名和身份。每次凡苏斯正色制止那女人的怪话,那女人都会收敛五分钟到十五分钟不等的时间,随后继续开黄腔。
“我知道您或许本意是要嘲讽虚伪的社会,但是能不能不要在现在的我面前嘲讽......”
25
“这车怎么又停住了。”凡苏斯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妙。
此时是上午八时三十分,小车行进到法意两国边境附近时骤然停下。
“人家出发前把油加满了。”梅洛尼说道,“也不像是发动机的原因,大概是轮胎出了问题。”她取出那台替身本体的丑电脑,看向屏幕说,“确实是轮胎。有个轮子漏气了。似乎是被一种尖锐物体刺破,车轮旁还有人类血液的气味,很可能是替身攻击。人家先下车,大小姐在车上等着吧。”
梅洛尼刚打开车门,不知从何处穿出一条红色的、绳子般的东西,那条红绳子直冲凡苏斯而来。
一只梅洛尼在出发前制造出的婴儿从车底窜进车内,跳向绳子,它抓住绳子,将绳子从末端逐步分解。凡苏斯想,方才检查车胎想来也是这只婴儿做的。
绳子带着浓重的血味。仔细观察,它没有纺织的纹理,像是由液体构筑而成。
第二根血做的绳子在空气中如同旗鱼般快速地游动,它绕过正在对付第一根绳子的婴儿,游向凡苏斯。
凡苏斯在看到第二根绳子时就打开自己那侧的车门,跳下车,在地上站稳。
梅洛尼也跳下车,站在凡苏斯身旁。
“Under World!”
顷刻,这第二根绳子被火焰包裹住,旋即被火烧得不知是蒸发还是成灰了。
可是,火焰另一头又出现了一条横截面更宽的绳子,这条绳子直直冲向火焰,它在经历火焰灼烧之后,被烧得比先前细了几分,却仍然能正常行动。
那只婴儿扑向这条新出现的绳子,然而,又是好几条较粗的血绳子从火焰那头向凡苏斯所在位置游来,婴儿无法同时攻击所有绳子,于是梅洛尼举枪射击,那几条绳子却都避开了子弹。
梅洛尼抓着凡苏斯退开,但绳子数量既多,移动速度又比人类快上好几倍。不过十几秒时间,凡苏斯和梅洛尼就被绕进一团血绳子里。
梅洛尼抽出一把小刀,砍向绳子。绳子能被小刀砍断,却在被砍断后继续游动,并有重新连接的趋势。
婴儿爬向那团绳子,继续对绳子进行分解,绳子们却重构成整齐地绑住凡苏斯手脚的样式。
凡苏斯用替身召唤的火焰熄灭了,从公路另一边的远处,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凡苏斯强压恐慌,看向那个来者。来者披着及膝的金色卷发,看面容大约三十五岁左右,她有着偏绿色虹膜的双眼,让凡苏斯想起乔鲁诺。
停下,此刻不是怀念乔鲁诺的时候!凡苏斯在心中训斥自己。
梅洛尼来不及再和绳子纠结,她揪住被捆着的凡苏斯向远离敌人的方向撤退。
“人家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那家伙的替身是绳子形态却不勒我们的脖子、连这样的尝试都没有,莫非她有洁癖?”梅洛尼说。
“是啊,那绳子实在非常牢固......”凡苏斯回答。
敌人逼近过来,凡苏斯看到她的左手腕上有一道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那些血制成的绳状物便是从这伤口里游出去。
又是几条血绳子游来,将婴儿捆住。
金色长卷发的女人向凡苏斯举起手枪。
一声枪响,那只被绳子捆着的婴儿奋力一跳、向子弹撞去,可角度不太精确,那碰撞部位又被血绳子盖住,使得婴儿无法分解子弹。然后,那本向着凡苏斯头部发射的子弹射中了凡苏斯的大腿。
绑着凡苏斯的血绳子流出一股,盖住凡苏斯的伤口,旋即在伤口表面形成一层硬质的壳子。
凡苏斯惊讶地看着那层壳。但在一瞬的惊讶过后——
一颗Under World复现的子弹向敌人发出,却被几条血绳子拦住,落在地上。
“敌人能制造的绳子长度是有限的,而且她必须留一部分绳子在自己身上,以防遭受攻击。所以她捆住我和孩子,就没有用来绑您的绳子了。”凡苏斯对着梅洛尼以敌人所处方位听不见的轻声说道,“至于她为什么帮我止住枪伤的流血,我有一种猜测。旁人的血液会干扰那些血绳的动作。”
“我同意。”
“所以,请您用刀划开我的手臂和双腿。避开动脉就好。敌人的凝固能力发动似乎很受限制,不然她一开始就会用凝固的血液作锐器杀伤我们。”凡苏斯继续说道。
“我明白了。”梅洛尼犹豫片刻,回答道。
一眨眼的工夫,梅洛尼就用小刀在凡苏斯的四肢上避开动脉划下伤口,并在自己的手腕上也划了数道。
那些血绳子沾到他人的血液,先是在最初接触到血液的地方硬化、阻隔杂质,可接触血绳子的外来血液量越来越多,那些血绳子渐渐失去了捆住凡苏斯的力气,塌在地上,迅速地化为一滩外观没什么异样、无法移动的血池。
大概是察觉情势不利,缠住婴儿的绳子团自行解开,游向敌人本体。
敌人似乎想逃走,可没来得及逃,双脚就被追上去的婴儿切了下来。
26
“我名叫伊莱莎。替身名‘Cynic’,能力如两位所见,至于对血液进行硬化之能力,我称之为‘Cynic·Vers la flamme’。”敌人由剩余的血绳子协助着爬到与梅洛尼有些距离的地方,说道。
这就是不从属于黑社会的职业杀手的习惯,打得赢就杀,打不赢就逃或是认输。此刻伊莱莎已经因收不回一部分血绳而大量失血,何况她直觉那两个女子都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于是便痛快地投降了。
“你是Paradox的人?”戴眼罩的紫发女人问道。
“不是,我是Paradox临时雇的杀手。我从属于另一个组织。”Rusty Lake的事情还是应该尽量保密,伊莱莎想。
“了解。”梅洛尼没有继续追问这一问题的打算。
“您先前把轿车的轮胎刺破,也是靠着硬化能力?”凡苏斯问。
“是的。”
“硬化能力的发动只能作用于很小的面积或体积,凝固为壳或膜的话位置会比较准确,但凝固为锐器投出的命中率不高?”
“是。”
“您有洁癖,所以不愿用绳子勒我们两人的颈部,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的人死前会失禁、不太卫生。您原本的打算,是先限制住我们的行动,再用枪对我一击毙命,但那只婴儿即使被捆住仍然能跳起、子弹被婴儿撞开,我受了外伤,您不得不用那名叫‘Vers la flamme’的能力封住我的伤口、防止血绳混入我的血液而失去行动力。”
“差不多都说中了......”伊莱莎回答。
“您急用钱吗......算了,能穿得起定制西装的人显然不缺钱。您可以走了,我没有对您加害的打算。”
婴儿把伊莱莎的双脚接回原处,伊莱莎站起身踉跄数步,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大小姐你刚才本来想给她钱?封口费?”
凡苏斯点头,她卸下方才面对敌人时的气势,声音微弱地说道:“既然她不急需钱,那就没必要给她......反正不是Paradox他们自己人,封了又能如何呢......真是好笑,现在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可光有钱买不到......很多东西。”比如说,金钱在Paradox的权势面前显得软弱,无法提供安全保证。但此刻凡苏斯因为受伤失血,语序混乱,更无力气将逻辑阐述完整。
“先别动,人家马上给你处理伤口。”梅洛尼说,她的手腕上也有先前战斗中划开的数道伤,可她的行动并没受多少妨碍。
“谢谢您愿意信任我的判断,并且割开自己的手臂帮助我。”凡苏斯忍着处理枪伤时的剧痛说道。
“大小姐这么客气干嘛呢!人家对情况的判断跟大小姐是差不多的。——还好,那颗子弹没伤及骨头。人家把它钳出来了。”梅洛尼说道,“大小姐的表情好痛啊,不过没有麻醉药,现在这情况也没法麻醉。”
“是吗。”凡苏斯并未喊叫或是流泪,她自认面部肌肉也控制得相当得体,不知梅洛尼是如何看出她感到生理痛苦的。
“接下来是四肢的刀伤。”梅洛尼说,“这边处理起来会很快。”她思索片刻,又说道,“人家还有一句话想说:刚才大小姐的应对非常勇敢,让人家千分万分地敬重,所以人家才会献出自己的血液。”
不过数分钟,凡苏斯四肢的刀伤也全数处理妥当。梅洛尼开始对付她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完自己的伤口,梅洛尼又忙着给汽车换胎。
在小车因车胎漏气停下之后直至换完轮胎,这段公路几乎没有无关车辆路过,凡苏斯暗中松了一口气,毕竟目下招来他人关注相当危险。
“好!这样又是跑起来di molto快的车了,大小姐,上车吧,注意保护伤口。”梅洛尼说道。
27
“您失败了,伊莱莎小姐?”电话那头Rusty Lake一把手的声音很冷淡,“不,与其说是‘失败’还不如说您又一次逃走了。您总是这样。”
“看对方实力强大、情况对自己不利就逃走?是啊,我就是‘这样’做才能活到三十九岁的。”伊莱莎说道。此刻她的行动因为战斗中的失血比平常迟缓几分,左手的伤口却已经愈合了。Cynic的能力包括“作为替身本体的伊莱莎自残形成的外伤能在收起替身之后迅速愈合,且危及本体生命程度的失血量数值比常人高出许多”,这与战斗无关、与伊莱莎的个人经历有关,那位“热情”的大小姐自然不可能推断出来。
“您会拿到五百欧元的劳务费。”
“我说啊,你为什么哪怕在电话里也要对我端着架子?我们可是恋爱关系啊。”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找这样缺乏上进心的恋人。”
“‘上进心’对于暗杀者就像是penis对于顺直男那样没用。”如果是头一回听对方说方才的话,伊莱莎还会惊吓几秒,可此时她心中毫无波动,“你考虑一下我们的职业是什么。我们的目标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委托者同样是些人模狗样的东西。犯不着替他们把命赔进去。”她犹豫数秒,又接着说,“不过,这次的目标并不是那群钩心斗角、争权夺利的老畜生之一......我甚至有点敬佩她。”
“因为求生的渴望?”
“倒也不是......我总觉得那位大小姐——叫Versace是吗,她并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她只是不想输给我,也不愿意连累她的保护者。”伊莱莎说道,“我活这三十九年,猜人心思的本事多少有一些。”
“您要这么想就随意吧,一小时前Paradox增加了一条指令,如果您失败了,我们可以增派第二名暗杀者前去执行任务,任务成功的报酬不变。我推测Paradox对欧洲的其他几个暗杀者组织缺乏了解,只能抓着我们不放。而且因为他们自己的人打不过目标,他们对目标的难度有相当准确的认识,也就不会苛求我们必须一次成功。”
“哦,这次是谁接下任务?”伊莱莎毫无歉意地问。
“Sylv Sherwood(シルヴ・シャーウッド)。我希望他能成功。”
“我有点同情那位小姐......好啦,你放心,只是‘有点’同情,我不会反水过去保护她的。她可没给我钱。”伊莱莎笑了起来,“Adiós, mi mujer.”
“Hasta luego, Señorita.”
伊莱莎按下结束通话键,走进火车站。
就像她不知道凡苏斯的经历一样,凡苏斯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她的经历了。她于1969年出生,十岁时杀死了屡次殴打母亲的畜生父亲,因此不容于“地上”的社会,潜入黑道讨生活。十四岁的时候,她觉醒了那名为“Cynic”的替身,她推测这替身的能力与当时她经常自残的行为有关。又过了很多年,她离开黑手党,加入杀手组织Rusty Lake,原本她所属的黑帮似乎不太乐意,可他们或许是因为畏惧她的替身能力并未阻拦或是暗算她。
但是此刻的伊莱莎并没回忆起这些经历与替身的缘由,她思考的是回到Rusty Lake总部时能否赶得上吃午饭。或者找家餐馆,她想。

Notes:

Cynic,名称来自于Police Piccadilly(ポリスピカデリー)作词作曲,Yamine Renri原唱的歌曲。该替身特有技能Vers la flamme名称取自Alexander Scriabin于1914年创作的钢琴曲。
破坏力B,速度A,射程距离A,持续力B,精密动作性B,成长性C。

Chapter 11: 另两位局外人的交流

Chapter Text

28
“你醒了,现在是2008年6月20日上午十点。”年轻男人对正在从病床上坐起的女子说道,“先别起来,给我躺下去。”
“福葛!你还好吗?”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看不出来吗?”
“其他人怎么了?”纳兰迦环视房间,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家伙,那家伙表情阴沉,让她觉得不妙。
福葛没有回答。室内陷入像是死水池塘一般让人心悸的寂静。
许久。纳兰迦颤抖着开口:“他们......都不在了?”
“特里休还活着。她去美国发展事业了。”
“所以其他人呢?”
“你这脑子现在还是少说几句话比较好。”
“福葛你......”纳兰迦正要发作时瞥到那个守卫,声音低下去,“那么,‘热情’也......”
“是啊。”
“那为什么我能住在这样整洁的、设备先进的病房里?”
“我跟你说了少管这些事!”福葛呵斥妻子。
“不......我的意思不是反对福葛的行为。你干嘛这么凶我!”纳兰迦说,“可是那些人的身体......”
“身体?”福葛立刻反应过来,“大部分人已经进骨灰盒了。乔鲁诺还被冻着。”
“我想回家。”纳兰迦转移了话题。
福葛思索片刻,说道:“可以。我们回家吧。”
他小心着拔掉妻子手背上的留置针,扶起妻子,向医院外侧走去。那个守卫没跟上来。
“他们是叫‘Paradox’吗......你和他们达成合作了?”纳兰迦躺在汽车后座,说道,“让我猜猜,条件是要求他们给我提供治疗?别拿那种眼神瞅我,我或许是有读写障碍、学力也并不很高,但基本的人情世故,我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福葛说。
“乔鲁诺有几位亲属对吧,这些人呢?”
“她的弟弟们几年前就跑到英国去了。她的妹妹17日晚上找过我一次,那女孩子第二天下午离开那不勒斯,大概也是去英国吧。”福葛暂且省略了凡苏斯在乔鲁诺葬礼上的惊人之举。
“我要把乔鲁诺的骨灰寄给他们!”
“慢着,你根本不知道事情全貌!”
汽车停在福葛家门口,福葛把妻子从车里抱出来,走进家门。
“他们对我还算客气,没给车里和房子里装摄像头或者窃听设备。”福葛解释,“但我不想在开着车时跟你说那件事。乔鲁诺的妹妹——她应该名叫凡苏斯来着,在乔鲁诺的葬礼上把Paradox前任教父杀了。她现在如果还活着,大概正在逃亡、或者说躲避Paradox派出的人的追杀。”福葛观察着妻子的表情,又说,“我们俩还是少和她或者乔鲁诺的另两个亲属扯上关系为妙。你也别担心那个女孩子,她有一位保镖,又不是孤身一人。”
“保镖?”
“‘热情’暗杀组的梅洛尼。”
“啊......我知道她的,暗杀组唯一的女成员,也是他们组里最变态的家伙,还是乔鲁诺的......”说到最后,纳兰迦看着福葛不赞成的眼神,没再说下去。
“你好好休养——虽说平时你也不干什么事情。”福葛作出结论,“给我继续躺着。”
“即使你反对,我也要给乔鲁诺找火化,然后把骨灰寄给她的亲属。我不知道乔鲁诺的亲属住在哪里,但是热情之前和SPW财团有合作,所以我想通过SPW财团转交是可行的。”纳兰迦说。
“你......此话当真?”
“当然!”纳兰迦坚决地回答。
福葛犹豫数秒,说道:“好吧,我会和你一起的。”
福葛心里想道,若是数年前的自己,怕是会严令妻子不许和乔鲁诺的遗属们有任何哪怕是间接的接触,然而和妻子相处越久,自己就越会在大事上听取妻子的意见,由此可见婚姻生活对自己的改造。不过,这种改造倒也不坏就是了,福葛这么认为。
他们前去存放乔鲁诺遗体的地点,把乔鲁诺的遗体送去火葬场,然后将骨灰盒打包寄出。一路上并没有遭到Paradox人员的阻止和攻击,大约那群人明白化成灰的东西比遗体的威胁还要小一些。
“接下来,你就能见到你的家人了。”纳兰迦对将要寄出的包裹说道,“你的妹妹一定能顺利到达英国的。”
“安息吧,想要成为救世主却谁也救不了的人。”福葛说。

Chapter 12: Paraíso Paraíso

Notes:

本章敌人的名字“シルヴ・シャーウッド”取自漫画“间谍过家家”中角色“シルヴィア・シャーウッド”。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29
上午十一时许,由梅洛尼驾驶的小车行驶在法国境内的公路上。
凡苏斯身上缠着好几处绷带纱布,她看着窗外,心想天空中有一朵云形状和布丁相似,乔鲁诺喜欢吃布丁,自己也因此擅长制作布丁。这几日来她的脑子里住满了乔鲁诺,每次思考什么看似无关的事情,最终都能拐上乔鲁诺。
“前面有修路的?”驾驶座上的紫发女人发出疑问,“但是施工区域又没人?今天明明是周五,不该这样啊。”说毕,她本来像是厨房锅子积的油那样滑溜的眼神倏地锋利起来。
汽车放慢速度,打算通过施工区。正在此时,一发子弹破空而来,正对着后座的凡苏斯。
那只婴儿跳了起来,接住子弹,并把它分解吸收了。
“有敌人......祂在何处?”凡苏斯撑起身体。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入车里:“梅洛尼小姐,‘热情’末代教父乔鲁诺·乔巴拿的肉体滋味如何?”
梅洛尼呆住了,过了数秒,她的身体上生出许多看起来像是木质的尖刺,一些从肌肉上长起的刺穿透了梅洛尼的皮肤,被刺穿的地方开始流血。
“那么,Mademoiselle Versace,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对乔鲁诺·乔巴拿是什么立场?”
“One-sided love.”那男人刚说完,凡苏斯就冷冷地接上。
“啊呀,没想到呢。”男人的语气像是顺直男在诽谤妇女私生活却被严肃驳斥后的厚颜辩解那样让人反胃。
凡苏斯看向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刺生出来。
“您的替身发动条件是他人对您的问题无法及时做出回答?”
没有回应。
梅洛尼身上的木质刺越来越长,其中几根生在她颈部的刺大约是压迫住了她的气管和动脉,她的呼吸越发滞重、且无法言语,在失去意识之前一瞬用力踩住刹车。
凡苏斯双眉紧锁着降下车窗。Under World从车窗开的宽缝里爬出。
那只婴儿早在梅洛尼受到攻击的第一时间就溜出了车。Under World和这只失去指令的丑婴儿一同搜寻着敌人的所在。
凡苏斯心里一片如火山喷发般的混乱。她想,要是敌人的替身作用距离像是自己的替身那般远该如何是好?那样的话一时半会找不到敌人本体,而梅洛尼身上的刺随时间推移只会愈发凶险。她心中满是忧虑,一时间甚至连自己身上的伤都忘记了。
找到了,在距离公路约数十米开外的一栋建筑物里。是个棕色头发的男青年,拿着把狙击步枪,先前向凡苏斯射出、被婴儿拦截的那发子弹,即是由此枪发射。男青年身后站着一只人型替身,替身体表的主色调是浅黄色,肩部、肘部和膝部关节处各刻着一朵红色的蔷薇,替身四肢上均匀地生长着木质的尖刺。这便是Rusty Lake派出的第二位杀手Sylv Sherwood,替身名“Paraíso Paraíso(パライソ・パライソ)”,虽说凡苏斯暂时并不知道这些名字,也不完全了解此替身的能力,即“向射程范围内的人提出‘最能让此刻的对方感到惶恐’的问题,若对方无法在三秒内作出回答或是说谎,身上就会生出刺破皮肤、肌肉的木质尖刺,如果未能解除攻击,尖刺会长得越来越长,最终刺穿动脉或心脏、让被攻击者失去生命,但若是被提问者及时地据实回答,就无法被攻击,这里所谓‘据实’是根据目标的主观认知来判定的,如果被攻击的人离开射程距离,攻击会立刻解除,此外,对某个攻击目标,第一次提问得到了迅速且真实的答案,就无法在同一场战斗中提问第二次”。
看到婴儿和Under World逼近自己,青年迅速端起步枪,然而婴儿的速度比他更快上几分,旋即,步枪从那敌人手中落了下去。那只替身面对婴儿的袭击毫不抵抗、只是逃跑,却很快就被婴儿赶上并分割了,显见得是破坏力极差、速度不很快的类型。
梅洛尼身上的木质刺和刺制造的伤口全数消失了。她转头看向后座上的凡苏斯,却见那女孩子脸色比液氦还冰冷几分,她不拿正眼瞧梅洛尼,自己甩开车门下车。因为腿部的枪伤,她走路有些瘸。
凡苏斯走到那栋窄小的建筑物门口,屋里的男人四肢都被婴儿切了下来。
“Ma......Mademoiselle......”Sylv Sherwood叫喊着,他看见凡苏斯手上拖着一杆从他伪造的施工现场拔下的路标,眼神中充满恐惧。
“Fuck your father’s asshole!”凡苏斯厉声喝道,“如果您只是单纯地攻击我,我不会有多少怨恨,因为我知道您是收钱或奉命办事的。可是您竟然拿我最最敬爱的姐姐威胁我,践踏我对姐姐的真心,因此我绝不会饶恕你这头连草履虫都不如的下等生物。”她用尽身上的力气,举起那块路标牌子。
“我、我、我的替身可以把提问的声音传递到射程距离内的任何地方,并不需我自己接近目标。它还能自行洞察射程距离内他人最不愿意被提起的一桩事情。为了防止它不起作用,我带了枪作为保险。我还能提供更多情报,您行行好,别砸我了——啊!”
凡苏斯毫不犹豫地将路标向敌人砸去,她的力气在举起路标时几乎耗尽了、此时使不出多大的力,但重力势能转化成的动能已经足够将那男人的身体拦腰砍断。
大片的鲜血,像是装着辣椒酱的罐子在这栋窄小建筑物里炸开了。地上流淌着肝脏和肾脏一类的东西。
凡苏斯的衣服上溅到了不少血迹,她看着Sylv Sherwood断气,方才转身打算离开那栋小屋子,却看到梅洛尼抱着手站在屋外不远处,脸色复杂。
她没有理会梅洛尼,先是用Under World在小屋子上复现了一场火,然后在婴儿的协助下把伪造的施工现场中挡路的障碍物推到路边,随即打开车门爬进后座,此时她才发觉手臂上的伤口不知是在举路标砍人时或是在搬障碍物时崩裂开了。所幸出血量不大。那只婴儿爬到凡苏斯身边,将凡苏斯衣服上沾到的Sylv Sherwood的血吸收为自己的养料。
30
梅洛尼爬上小车驾驶座,发动汽车。车内陷入罕有的长时间寂静。足足十余分钟,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您和姐姐......是情人关系?”终于,凡苏斯艰难地开口。
“情人那得有恋爱因素,人家和乔巴拿之间毫无爱情的成分。人家之于她,老派点叫情妇,时髦的说法是炮友。”梅洛尼说道,“不过她确实对人家di molto地信任......话说,在从罗马到佛罗伦萨的路上,人家告诉过你如果猜出‘我为什么知道很多你们家的情报’,人家就会送你一副跟人家一样的眼罩。大小姐现在算是猜出来了,想要眼罩吗?”
“为什么?”凡苏斯不理睬梅洛尼的问题,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为什么......您......明明是有家室之人......”
“然后呢?人家爱小加丘和人家跟乔巴拿上床并不矛盾啊。”梅洛尼恢复了先前那种无赖的笑容,“都是成年人了,总有生理需求的嘛。无论是人家自己的vagina还是小加丘的前列腺,得到那di molto美好的生理层面orgasm的人都不是我,人家只有精神上的满足。女人才最了解其他女人的肉体。”她继续说,“要说‘不公平’?我支持小加丘去和其他人做爱,但是他不愿意这么做而已。话又说回来,其实大小姐根本不是在乎我和小加丘的事情吧?不然先前我说起自己和旁人的那方面经历,大小姐早该批判我了。大小姐真正想说的是,你感到嫉妒的怒火在你心中燃烧。在罗马的时候,你被Packet Hero攻击,那时人家看到你身体化成的单词里有‘incest’和‘one-sided love’,就已经猜了个大概。”
“不仅是那样......您那么做,是置姐姐于不义......”此时的凡苏斯没多少力气,但还是坚持着说道。
“乔巴拿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啊?”梅洛尼说道,“容人家为自己的道德辩护几句——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会论述自己的道德。那不是我单方面的行为,是她自己在知道我家庭情况的前提下选择和我上床的。哪怕真是什么‘不义’,也不是我把乔巴拿架上去的,是她自己的决定。况且,我和乔巴拿的关系只持续了一年左右,在她离世的时候早已断绝。”她瞟了一溜后视镜里凡苏斯那如尸骸一样的脸色,又说,“最后有件对大小姐来说恐怕算是好消息的事情:那所谓‘one-sided love’只是大小姐的主观认识,或许并不是事实。”
“啊......”凡苏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也无力继续说话了。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吗,她想。
她心里生梅洛尼的气,因为那女人话语之间完全听不出对乔鲁诺的尊敬,那女人和乔鲁诺的不正当关系倒在其次了。可那女人先是在葬礼前夜教她使用枪支、间接帮助她复仇,后来又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她,屡次救她于危及性命的场合,她又明白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何况乔鲁诺是凡苏斯的恩人、监护人和恋慕对象,却对梅洛尼——至少在凡苏斯的了解中——没有任何恩德可言,梅洛尼和凡苏斯在葬礼前夜见到的那位福葛先生一样,跟乔鲁诺只是被雇佣的关系。或者说,相反乔鲁诺临终时对梅洛尼的委托是欠了梅洛尼天大的人情。
所以凡苏斯逃进内心的回忆之中。在知道乔鲁诺对自己存在romantic feeling之后,那些回忆愈加鲜活得让她喘不上气来。

Notes:

Paraíso Paraíso,名称来自于nejishiki(ねじ式)作词作曲,Kizuna Akari和ONE -ARIA ON THE PLANETES-原唱的歌曲。该替身的外形设计和能力参考了此歌曲的歌词。
破坏力E,速度C,射程距离A,持续力A,精密动作性B,成长性B。

Chapter 13: 不纯交际

Chapter Text

31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梅洛尼记不清了。乔巴拿本就只是她无数性伴侣中的一个,不过是脸比其他人好看些、钱比其他人富裕些而已,不值得梅洛尼特别纪念与她开始关系的日子。
她们的关系内容相当简单,有且仅有性关系与性关系之后的闲聊。至于乔巴拿为什么要找她作长期炮友,梅洛尼理解中的原因是她自己长相漂亮、技术好、又意外地能守秘密——至少是在乔巴拿活着的时候。
然后,在数年前的某一天,乔巴拿那家伙走进那不勒斯市区某家旅馆的房间,并没有做任何性关系准备工作的意思。梅洛尼看着那张脸的神情,感到像是自来水那样寡淡的惋惜。
她对乔巴拿说:“人家打算和你结束关系了。”
她听到乔巴拿在她说话的同时说道:“您介意终止和我的关系吗?如果您想要经济补偿......”
乔巴拿停下说话,露出少见的惊讶表情。
“你在好奇为什么人家会说刚才那句话吗?因为你现在的神情是恋爱——准确来说是单相思中的人才会有的神情。我不介意和有对象或者配偶的人上床、只要她们自己不在意——其实你也不关心我是已婚状态,但你是那种会对自己的对象在各种意义上忠诚的家伙。我没心思掺和你的恋情,正好你自己也想结束关系。所以再见了,尊敬的教父小姐。至于经济补偿,人家不需要。”梅洛尼从床上爬起,又接着说,“你看起来一副想找人倾诉的模样,人家对此的建议是把你要说的话全说给你对象听。”
“道德上的要求使得我无法那么做。”
“你的被监护人?”
“我有点后悔之前告诉您太多我的家庭信息了。”
“唉,道德观。唉,责任心。丢弃了道德观和责任心的大部分内容,人就会活得更快乐一些。”梅洛尼一边穿外套一边说道,“Di molto......不过嘛,人家自己也没能把道德和责任全部扔了。祝你好运。人家就此告辞。”
梅洛尼走在街上,考虑着在何处能找到新的合适炮友。
另一边,乔鲁诺在房间里坐着,思考她和凡苏斯的事。毫无疑问,监护人和被监护者的所谓“爱情”,因为不平衡的权力关系,是不符合道义、容易产生压迫的。再说,无论从美国还是意大利的标准判断,凡苏斯都没成年。
乔鲁诺不敢过分信任自己的良心,所以她决定在凡苏斯达到美国法定年龄之前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她看向窗外,天色正在逐渐暗下来,像是给城市缓慢地罩上一个不透明的防护罩。她想到此刻的凡苏斯正在制作晚饭,心中感到愧疚。
那时的乔鲁诺自然无法知道她自己会在凡苏斯达到法定年龄之前离世。而直至死亡,她都无法确认凡苏斯心中的想法。
自那之后,乔鲁诺没有联系过梅洛尼,这对她们的工作并无妨碍,本来暗杀组这一特种部门也只有队长需要和总部打交道。她们再次直接交谈是在乔鲁诺死前十五分钟。
来电的声音。梅洛尼抓起手机,是一串不明号码。根据彼时的局势,她考虑到这是替身攻击的可能,让婴儿在一旁待命。
“您好,梅洛尼小姐,打扰了。我是乔鲁诺·乔巴拿。”手机说出一种让梅洛尼感到意外的声音,确实是乔巴拿的语气,但这声音比起数年前就像是将要烧尽的日光灯泡与正午太阳的差别。那个微弱的女声继续说:“关于贵小队其他成员的遭遇,我非常抱歉。”
“教父,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你打算找我帮你做什么事?”
“我想请您护送舍妹去英国。酬金二百万欧......”她还没说出最后的“元”字,就被梅洛尼打断:“我接受这个任务。”
“非常感谢。”
不用道谢的,梅洛尼想说,她不在乎乔巴拿姐妹的情况,同意这项任务只是为了反抗Paradox。但乔巴拿都快要死了,这些不中听的真话还是少说几句为妙。
“寒舍位于......”乔巴拿继续说。
梅洛尼记下地址和其他信息,说道:“我明白了。”
通话结束。梅洛尼决定先派婴儿前去对乔巴拿家窥探一番,她本人待局势确定下来再行拜访。
同一时间,乔鲁诺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向地面坠落的枯叶一般,接触地面的时刻即是终结。
原本推断很少有人愿意接这样高风险的任务,打算把组织里所有能联系上的存活成员全联系一遍的,既然梅洛尼同意保护凡苏斯,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太多人参与容易招来Paradox的警戒,梅洛尼的替身能力又很强大、足够她一个人完成护送任务,乔鲁诺这样想道。
伤得很重,精神力也不足以维持Gold Experience存在。
她想,自己先前不教凡苏斯使用替身实在是很没有远见的决定,因为私心把凡苏斯留在那不勒斯、而非将她送去较为安全的英国是更没有远见的行为。
乔鲁诺想着自己的三名亲属,凡苏斯在其中占比最多。她心中一侧是过去的凡苏斯:和自己初次见面时流浪小猫一般的凡苏斯,在女校毕业典礼上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的凡苏斯,在家里煮晚饭的凡苏斯。另一侧是她无法看见的未来,她为不确定的、充满危险的未来而焦虑。
希望凡苏斯能平安无事地到达英国,见到里奇艾尔和盎格鲁,乔鲁诺想。
枯叶触地了。

Chapter 14: Paradox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32
Angra Mainyu(アンリマユ,Aŋra Mainiiu)环视会议室内的一众尸体,对站在侧后方的人说:“现在,我就是Paradox的教父了。你觉得如何?”这句话看似是一个“问题”,却不可能有什么“答案”。
“您当教父是实至名归的事。”那个年龄有她三倍的老者恭敬地回答。
“呵,到了现在这份上,你也只有那么说了。”Angra露出没有笑意的笑容,“不过,今后还要请你多指点。”
“能为教父您效劳是我的荣幸。”老者连忙回答,脸上的皱纹都遮盖不住他的紧张。
此时乃是2008年6月20日正午时分,那不勒斯阳光普照,那老者却觉得周身发寒,他终于提起勇气开口:“还有好些事要和您商讨,可否请您移步隔壁房间?”
“哪些事?如果是说和地区干部交涉,我自有办法。”Angra边走边回答。
“小的要说的并不是那些日常管理的事务。教父大人或许已有耳闻,在前代教父在位期间,我们Paradox总部最要紧的事,是追杀一名犯了不可饶恕罪孽的人。”
“Donatello Versace,‘热情’教父的妹妹,在她姐姐的葬礼上杀死了前代的前代?”
“正是,教父果然明察。”
“而你要让我决定是否继续追击?”
“正是如此。”老者接着补充道,“从昨晚开始,追击的任务被委托给独立的杀手组织‘Rusty Lake’。”
“那就继续让她们追吧。”Angra回答,“如果她们实在没办法,我会亲自去结果Versace的性命。或许这能让作为新教父的我更加建立起威严,你说呢。”
“教父实在英明。”老者回答。
Angra并未因那老者的赞誉感到自满,她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只不过是畏惧自己的权势和暴力,若是自己从高位上跌落,那家伙和其他人对自己怕是会落井下石地踩上两脚。所以要牢牢抓住权力,绝不能让别人威胁到或者抢夺自己的地位,她暗想道。
她出生于1987年。十四岁时她遭到性侵害,趁犯罪者不备拧住那人的睾丸结果了犯人的性命,母亲和父亲却指责她不检点。于是她愤而离家,投入黑社会。机缘巧合之下她由“箭”获得替身,靠着替身的力量在组织内向上爬。
在这天正午之前,她是Sardinia大区的负责干部,正午的述职会上,她借着总部那群包括此刻已是前代的教父在内的高层毫无防范的时机,将他们全数杀死。那些家伙几乎都没有能用来战斗的替身,室内也无保卫人员——虽说有了也不碍事,故而她杀起那些人来无比顺手。那名老者是她在总部的内应,也是他以“表现新任教父与下属的亲和力”为借口,劝说了原本无意参加地区干部述职的前代教父参加此次会议。
“接下来,需要把新闻放出去,制造既成事实。”Angra命令道。接着,她又吩咐了几句其他事项。
“小的这就去办。”老者立即回道。
因为撒丁大区不在凡苏斯可能的逃亡路线上,Angra先前对凡苏斯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个大概,但这“大概”已经足够她对凡苏斯的举动感到尊敬。
她心想,那个女孩子和自己是类似的人,都有着像浓硫酸一般酷烈的“欲望”,只不过自己的欲望目标是权力,那个女孩子的欲望大概是为了“幸福”或者“爱”吧。
所以,她更想和凡苏斯决斗然后杀死凡苏斯了。因为在Angra看来,有着与自己相似灵魂的可敬之人,杀起来才最有乐趣。哪怕是被对方杀死,也称不上什么屈辱,只不过Angra暂时不太想被杀死。
她甚至暗自期待起Rusty Lake的失利了。

Notes:

敌人的名字“アンリマユ”取自多媒体作品“Fate”系列中角色。

Chapter 15: Kardia

Notes:

本章敌人的名字“イリーノ・イェラビッチ”取自漫画“暗杀教室”中角色“イリーナ・イェラビッチ”。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33
因为先前的两次袭击,原本只需四小时的行程被拖长不少。梅洛尼驾驶的那辆小车到达里昂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在梅洛尼说出为自己作的辩护之后,车内难得地安静,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梅洛尼在遭到Sylv的攻击之前顾虑凡苏斯的感受,不愿告诉凡苏斯她与乔巴拿的关系,也因此Sylv的替身在发起攻击时判断“梅洛尼和乔巴拿的关系”是最能让当时的梅洛尼惶恐的问题。然而既然Sylv在攻击时将实情挑明,梅洛尼也没有一直隐瞒下去的必要。为了让凡苏斯不多作猜疑,她在战斗结束后对凡苏斯的质问给予了详尽的解释。只是梅洛尼的辩解显然毫无让凡苏斯高兴的作用,凡苏斯听完梅洛尼的几段话,脸色仍然冷得像液氦。梅洛尼有些害怕凡苏斯此刻的表情,不敢再继续摆上无赖的笑容或是聒噪地说话。她猜测凡苏斯正在思考有关乔巴拿的事情。
汽车在里昂市区行驶着。片刻,梅洛尼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小姐,中午在哪里吃饭?”
“右前方二十米处的餐馆。”凡苏斯回答,声音和脸色一样冷。
“大小姐......你还在生人家的气吗?”梅洛尼说道,神情看起来挺委屈。
“当然了。您和姐姐有不正当关系,之前的言谈中还显得对姐姐缺乏尊敬。”
“你要生气就气吧。”梅洛尼的表情显得更加可怜。
“您能别作出这种表情吗。”凡苏斯叹气,干冰一般的脸色发生了升华作用,虽说她认为那女人的表情多半是对心理活动的成百上千倍夸张放大,她还是说道,“我不能拿您怎么样,何况您这几天对我已经是数次救命之恩了。其实我没有立场生您的气。”
“Di molto!大小姐,你身上的伤口呢?”梅洛尼的语气恢复到遭Sylv袭击前的样貌。
“崩裂开的伤口早就不流血了,包扎材料也无什么异样。腿部的枪伤对行动略有妨碍,但话又说回来,我本就不擅格斗。”凡苏斯回答,一边在心里想道,那女人才安静几十分钟,又回到了聒噪的色情狂大疯子状态。
梅洛尼找到一个停车位,小车停稳熄火之后她们下车,没走几步就被一道突然从地面“长出”的墙壁挡住。
“又是袭击?”梅洛尼说道。
那座墙由土制成。凡苏斯注意到附近几株行道树根部的土壤全部消失了。
“敌人的能力很可能是操控土壤或者类似的东西。”她告诉梅洛尼自己的判断。
“同意。”梅洛尼也看到了那些树。失去赖以站立的土壤,即使这天的里昂是无一丝风的晴天,它们也歪斜下去,其中有些看起来即将倒地了。
她们所在街道的另一头是死巷,街道两边也无建筑开出的门。
那只已经撑过两次战斗的婴儿爬向土墙,它和土壤移动速度相近,一番进攻之后,土墙只有一小部分被婴儿分解吸收,剩余的土重新排布,又是一面完整的、从街道一边扯到另一边的墙。婴儿见自己无法占到优势,便退到边上。
突然,一发从空气中出现的轻量炮弹击向土墙,土墙流动着、试图回避炮弹的重击,却没有成功,一大半都被那由Under World复现出的炮弹轰碎了。
凡苏斯向倒塌的土墙另一头看去,离土墙约十米处站着一名年轻女子。女子生着银灰色的披肩发,衣着也是黑白两色,除开她小麦色的皮肤,简直像是黑白照片里的人物。
一枚Under World召出的子弹尖啸着冲向那灰发女子,却被一束在女子身前竖起的土挡开了。然而,那束土受击部位以上塌了下去。显见被操纵的土壤牢固程度并不特别高。
女子身侧聚起一个貌似由土构成的人型物体,显然便是她的替身。
“这便是我的替身、Kardia(カルディア)的能力!两位固然俱是机智过人之辈,可比起我来,大概还差了一大截呢。”女子正说话时,那只婴儿挂着保护色冲向女子,却被女子察觉并操纵土堆挡住。那土堆并不很宽,婴儿试图绕行,可它绕到哪边,土堆就挡到哪边,婴儿只能撬掉土堆的边角料,无法整个地毁坏土堆。
另一束土在离婴儿较远的地方竖了起来,这束土的长度远超第一束土、足有普通住宅楼的三层楼高,它的顶端像是拳头的形状。
这束土弯了下来,将足有大号行李箱那样尺寸的拳头砸向凡苏斯和梅洛尼。
34
伊莉诺·耶拉比琪(イリーノ・イェラビッチ),Rusty Lake对凡苏斯派出的第三名暗杀者。塞尔维亚裔、28岁,替身名“Kardia”,能力是操纵方圆百米内的土壤,其中,距本体二十米以上的土壤只能向靠近本体的方向移动,离本体二十米之内的土壤方能流动成各种形状以进行防御或进攻。若是操纵的土壤被敌方打散,那么一段时间内被打散的这部分土壤无法再次操控。土也可聚为人形,此形态战斗力并不很强,但对付没有替身的普通人已经足够。
此刻,在土聚成的拳头撞向凡苏斯时,那只婴儿挥起一株因失去土壤支撑倒地的行道树,先是顶住土制拳头,再一击将土拳打碎。
伊莉诺正欲再行进攻,却看见自己的身体和周围地面着了火。是Under World复现的火焰。她连忙操纵土壤盖住身体,意图熄灭火焰。然而火焰却不因土壤的阻隔而灭。
“复现中的子弹那类有确定形体的物品,可以被除我以外的人拿起、自然也可用物理手段阻拦,但是火焰这般没有确定形体——连液体都不是的东西,除非我终止复现或是回忆中的燃烧时间结束,它就会一直烧下去。”不远处传来凡苏斯的声音。
梅洛尼对那只蠢蠢欲动的丑婴儿下令:“你先不要靠近,因为你不耐燃烧。”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您。”凡苏斯向火中的伊莉诺喊话,“首先,您是哪边的人?”
“......不是Paradox。”
“那就是先前某个敌人说的、雇来的杀手组织的人,或者个体的杀手。”凡苏斯说道,一面心想,从这敌人身上显然问不出任何Paradox的情报了。
“您的能力是让一定距离内的土壤流动并构成您需要的形状。”凡苏斯换了个话题说,“如果您操纵的一部分土壤被击中,这部分土就无法继续流动了。”
“是。”
凡苏斯见敌人已失去知觉,便停止Under World的复现。梅洛尼见此情景,从自己的箱子里拽出一条绳子,将体表多处烧伤的敌人捆起来。
“大小姐,咱们走吧——你往她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又是支票?”
“她不是Paradox的成员,不过是收钱办事的而已。我没必要为难她。”凡苏斯说道,“烧伤的治疗花费大约不小。说是封口费也行。”这等于是默认了梅洛尼的猜想。
“你这‘不为难’的标准也太高了些,比乔巴拿都高。乔巴拿只会赔偿被波及的路人,你倒好,连敌人也算在赔偿对象里了。”
“这样的行为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反正大小姐很有钱嘛,你们家这几年来可能是欧洲最有钱的家族之一了。”梅洛尼嬉皮笑脸地抓起凡苏斯的手,“人家饿了,想吃饭。”
她们在附近一家餐馆用餐,凡苏斯仍是吃了几口就搁下餐具,剩了大半的饭菜。正当她如昨晚一般将盘子推给梅洛尼时,梅洛尼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大小姐,发生重大新闻了!”
“什么?”
“Paradox又换教父了。”紫发女人神秘地说,“据说新教父di molto的年轻,比大小姐年长不了几岁。那个人很可能是通过coup d’état一类手段当上教父的。”
“这对我们两人的处境有何影响?”凡苏斯脸色未有变化地说。
梅洛尼的眼神严肃起来:“为了立威,新教父可能对我们进行更严密的追杀。”她停顿片刻又说,“但我们已经离开Paradox的势力范围,所以也严密不到哪里去。”
吃完午饭,梅洛尼先是制造出一只新孩子、随即检查汽车的安全情况。之后,她们乘着小车向北方行进。
“从Lyon到Dijon大约两个半小时。今天晚上就在Dijon住下吧。”梅洛尼看了眼车内后视镜里的凡苏斯,又说,“大小姐的法语很标准。是女校里教的吗?”
“标准吗?刚才那位餐馆老板在我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惊讶,应该是我说得不好。”
“相反,那是因为你说的太‘标准’了,没有当地口音。”梅洛尼舔了舔嘴唇,说,“法餐真好吃。”
汽车里又聒噪起来,塞满了梅洛尼的说话声。

Notes:

Kardia,名称来自于YurryCanon(ユリイ・カノン)作词作曲,GUMI原唱的歌曲。
破坏力B,速度B,射程距离A,持续力B,精密动作性C,成长性C。

Chapter 16: Eater

Notes:

本章敌人的名字“ワルプルギスの夜”取自动画剧“魔法少女小圆”中角色。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Chapter Text

35
Sherwood一直联系不上,后续派出的耶拉比琪也断了联络,Walpurgisnacht(ワルプルギスの夜)心想,这两个下属遭遇的大概不仅是失败。不知耶拉比琪还活着的她为下属们哀悼片刻,决意亲自前去刺杀那位“热情”教父的妹妹和她的保镖。
作为Rusty Lake一把手的她虽然为下属的死亡哀痛,却在有些方面瞧不起所有的下属,甚至包括那位比她年长十岁的恋人伊莱莎小姐。因为那群人眼里,最优先的是“保命”,其次是“酬劳”,暗杀者这一职业的“尊严”在那些家伙看来,如同蛋糕上的纸质装饰小牌子一样无用。他们对她总体来说皆是万分尊敬,但若是单拎出她的尊严论,那些下属就暗暗取笑起来。伊莱莎更是借着自己恋人的身份屡次在和她对话时否认暗杀者的尊严。Nacht——Rusty Lake里的部分成员平时这样称呼她——对此感到不快。如果她知道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地下社会人士和她的下属们观点一致,恐怕会气成刺鲀形状。
她没有认真思考过,杀手的职业也让她无暇思考除了战斗策略以外的事情。但若是她能细想下去,就该知道人类的价值观与自身成长经历有着很大关系,她坚信暗杀者的尊严和下属们只求保命和钱财都其来有自。
她于1979年出生。她的童年与下属们相似,充斥着物理和语言的暴力。与下属们的经历相异的是,在她十岁的时候,一个女人救了被双亲虐打的她。而那个女人、她后来的养母是名杀手。
她自然地憧憬起暗杀的职业,违背养母“不要成为杀手或黑帮分子”的告诫,自学暗杀。十四岁时养母在一次失败的任务中被害,她利用自学的知识追查并杀死了仇人,之后成为了专业的杀手。数年后,在一个任务目标的家中,她被目标收藏的“箭”碎片划破皮肤,获得替身。又是几年过去,她组织起一些独立执业和有意脱离原属黑帮的杀手,成立了杀手结社“Rusty Lake”。
她大约也是知道养母本人对暗杀的职业并无多少热爱或是信仰的,不然养母也不会极力反对她成为杀手。可她有意无意地忽视这一点,坚持自己作为暗杀者的“尊严”。
根据现有情报,Nacht推断目标和她的保护者接下来会前往第戎市。
很长时间没有遇上有替身的目标了,她想。
另一边的汽车里,梅洛尼还在说个不停。
“您说那些政治学概念是不出任务的时候看书得来的,那么您为何阅读政治学书籍?”凡苏斯少见地发问。
“因为组里的人大半是基佬——开玩笑的啦!Di molto,其实是严肃的书籍有利于教育人家替身制造的婴儿。”梅洛尼说道,“大小姐可能还没看出来,一般的情况是人家对那些婴儿进行远程操控,那些婴儿能够追踪DNA的提供者,追踪期间,人家通过电脑给它下指令。”
“她主要的功能并不是近距离作战。”凡苏斯小声地说道。
“但近身战斗也不差就是了。”梅洛尼补充道,“大小姐不必担忧。好几次战斗下来,你该对人家有点信心的嘛!”
“我并未怀疑您的能力。”说完这句话,凡苏斯不再言语,不知第多少次地在心中怀念乔鲁诺。见凡苏斯表情无甚异常,梅洛尼放下心来,继续独角戏的吵闹。
数十分钟之后。
“到第戎市了,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梅洛尼话未说完,就被凡苏斯打断。
“反对。”
“人家还没说要干什么呢。”
“我用尾椎骨都能想出您的意图。您想去的不会是什么正经场所。”
“被戳穿了——”
“您还是考虑一下住哪家旅馆吧。”
36
旅馆房间门被某种力量撞开。房间里的凡苏斯和梅洛尼立刻警戒起来。此时是2008年6月20日晚十时许。
一只人型替身出现在门口。它通体白色,前臂和手部却是鲜红色的,头部装饰有深蓝色的带状物。它和梅洛尼制造的婴儿互相观察数毫秒,然后在几乎同一时间发起行动。
只是婴儿并不对着那只入侵的替身进行攻击,而是试图绕过替身爬向门外,它推测那里有敌人的本体。入侵的替身移动速度似乎相当快,它迅速赶上婴儿,正要挥拳时,一枚子弹从空气中射出,自然是Under World的所为。
令凡苏斯惊异的是,那只白色替身一面用红色的右手掐住子弹,一面轻易地躲过婴儿的趁势进攻。
又是好几枚子弹——大半是Under World召唤来的、小半是梅洛尼用她自己的手枪发射的——同时向着替身发出,那只替身却仍能以双手接住其中两枚,闪避过剩下的子弹和婴儿的接触。
凡苏斯别无选择,命Under World在那只白色替身所在位置复现火焰,那只替身确是浑身着火,行动却不因火受什么阻滞。身上冒着火苗的它见婴儿又在试图爬到门外,立刻赶上去对着婴儿砸了一拳。
婴儿险险躲过,那只白色替身却不再追逐婴儿,转向房间里的两个人类。正在此时,梅洛尼将凡苏斯往旁边一推,凡苏斯没被替身那红色的拳头砸中,梅洛尼却不幸受击,被那只替身砸飞至数米开外的墙边,看上去已经失去意识。凡苏斯一边感到愤怒,一边暗叹这只替身的力量实在强大。
她终止火焰的复现,正准备召出其他什么事物时,从门口走进一个女人。婴儿连忙爬向女人,却被那只替身阻住。白色替身与婴儿缠斗起来。
那女人的身体也燃起了Under World复现的火焰。白色替身立即从它的上臂处像扯卷纸一般扯出一面不属于任何常见材质的透明薄膜,这只替身一边防备婴儿,一边将薄膜投掷向那个走进房间的女子,她显然就是替身的拥有者。
女子以极快的速度将薄膜包覆在头部、躯干和四肢上。期间又有Under World复现的、来自地面记忆的数发子弹射向女人,这些子弹都被那只白色替身接住。女人那覆盖上薄膜的身体似乎完全不被火焰烧灼的疼痛干扰,她逼近拖着受伤腿部、行动不便的凡苏斯。
凡苏斯不得不停止火焰的复现,又像先前对Lost Delusion一战时那样召出数小时前的附近河道,然而那女人在水中却仍能自在地呼吸。女人抵抗着阻力走至复现河水的边界,然后走出河水。凡苏斯只好将河道收起。
那么,那张透明的薄膜起到了保护罩的作用,可以隔绝水火的威胁,凡苏斯想道。又是几发Under World的子弹,那只白色替身如同前几次那样一边对抗婴儿、一边接住子弹。
身上包着替身保护膜的女人走近凡苏斯。此时,凡苏斯瞥见数米开外白色替身已在和婴儿的打斗里占据上风,大约数十秒内,那只婴儿就将落败了。
女人用左手抓住凡苏斯的右腕,右手从上衣内侧抽出一把尖刀。
“安息吧。”女人对凡苏斯说道,语气如玻璃般寡淡。
“那可未必!我或许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和愿望,可我更不能容忍自己的生命被旁人玩弄、自己人生的终幕由他人导演!”
37
随着凡苏斯的反驳,一枚子弹穿透了那女人的左胸。凡苏斯的右肩上也出现了一枚弹孔。那枚子弹的路径是先贯穿凡苏斯的右肩,再击中女人的心脏部位。
“一些型号步枪的子弹能一次贯穿两名人类的身体。”凡苏斯忍着肩部的痛觉,向那倒地不起的女人说道,“在您的身体盖上保护膜之后,您仍然会命令替身接住地面记忆复现的子弹,这说明您替身制造的薄膜能保护您身体不受火、水的作用,但不防弹。而要让子弹击中您,还需要找准您‘缺少防备’的方向。您最不可能防范的,就是从贯穿我身体的角度射来的子弹了!”
一旁,那只白色的替身消失了。婴儿失去战斗对手,开始在房间里乱爬。
“......意志......值得尊敬。”女人的嘴唇作出几乎无法观测到的翕动。
凡苏斯尽力忽视右肩部枪伤的疼痛,拖着身体走向梅洛尼所在方位。
“梅洛尼小姐!”凡苏斯见梅洛尼闭着双目,但明显还有呼吸,便在梅洛尼耳边大声说话,“您快点醒来!不要睡过去!”
“啊——人家还活着。但是人家的肋骨可能断了。”梅洛尼举起眼皮,无力地说,“那只替身的力气相当可怕,我推测它打我那一拳没用全力,要是它用上全力,人家的胸口现在恐怕已经开出一口大洞了。”
“这种程度的伤您还是不要自己处理为妙。我马上打急救电话。法国的急救电话号码和意大利一样吧?”凡苏斯说道。
“大小姐,你的肩部......”
“那不碍事。”凡苏斯和急救电话接线员交流完毕,对梅洛尼说道,“我们还得把那位入侵者也送去医院——毕竟她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所以我跟接线员说的是三位伤者。”
“不必。”数米远处传来了那个敌人的声音,“在执行任务中战死是暗杀者的必然结局。何况受敌人帮助有违杀手的职业尊严。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敌人此时的话语声音清亮,这便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我名叫Walpurgisnacht,替身名‘Eater(ユメハミ)’,你对我替身能力的推测非常准确。”女人继续说。
至于“扯下保护膜之后,替身体表会很快再生出新的薄膜”以及“薄膜防火防水功能的有效期在两小时左右”等其他关于自己替身的事实,Nacht觉得没有必要说,而且此时她也已无力说话。她眼前浮现出养母与恋人的样貌,心中并无悔意。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尖刀割向自己的颈动脉。
片刻,凡苏斯靠近Nacht的身体探测对方的生命体征:“呼吸和脉搏均已停止。”她叹气道,“安息吧。我并没有侮辱您的意图,也不太能理解您的生命观。但您是一位可敬的敌人。”这时她才有心思细观Nacht的外貌,是浅色的半长发和更浅色的皮肤,日耳曼人长相。她心里暗想,这位敌人的做派和前几位完全不同,但她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那只婴儿爬向Nacht的遗体,将遗体与溅出的血液吸收成自身的养分。
街上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Notes:

Eater,名称来自于Toa(とあ)作词作曲,RIME(裏命)原唱的歌曲。该替身的外形设计参考了此歌曲的PV。
破坏力A,速度A,射程距离C,持续力A,精密动作性A,成长性A。

Chapter 17: 所谓母爱

Chapter Text

38
乘上救护车前,凡苏斯照例地向旅馆方面交了一笔赔偿金,因为那扇被Eater揍坏的房门和被破坏的室内设施。顾虑到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她和梅洛尼在车上没有任何对话。那些工作人员一开始显得有些惊讶,大概是因为电话里说是三名伤员,实际却只有两人。
不过数分钟的时间,救护车到达医院,梅洛尼和凡苏斯分别被推进不同的手术室。
手术结束后,凡苏斯听见医生对她说顺便帮她处理了已经被不完全地治疗过一次的腿部枪伤,又听见医院最近在装修所以无法办住院。她待肩部和腿部的麻药效力减退,便到候诊大厅找了个座位,等着梅洛尼手术结束,同时防备着可能存在的攻击。
不知是几分钟还是数小时之后,那个紫色长发的女人溜进凡苏斯的视野。
“人家活着回来啦!Di molto......”梅洛尼此时的声音比之平时显得缺少力气,“现在人家的肋骨和肺都没有问题了!”
“肺?”
“断了五根肋骨,刺伤肺部也是很正常的嘛!”
她们走出医院,此时天已经亮起来,是2008年6月21日的清晨了。
“今天我们继续在此停留。明天上午出发。”凡苏斯作出决定,“但请您安分地在旅馆内休养,不要擅自行动。”
旅馆房间的门在她们回到房间时已经修好了,凡苏斯正要检查物品是否缺失,被梅洛尼制止。梅洛尼蹲在两口箱子前做了什么操作,方才说道:“人家在离开房间之前让那只孩子在箱子周围设置了机关,要是有谁随便翻动箱子,手就会被割伤。两个箱子的机关都没有什么被动过的痕迹。”她转过身,向凡苏斯展示用于机关制作的电线和其他物体,“那么人家要睡觉了,之前手术中打了麻药的状态根本不算真正的睡眠。晚安!”
梅洛尼的情况大概是全麻,凡苏斯的手术只是局部麻醉。此刻的凡苏斯也感到迟来的困意,她确认Baby Face制造的婴儿能正常行动、也即能在她们睡着之后起到守卫功能,然后爬上空着的那张床。
旁边的床发出熟悉的说话声:“人家还有几句话想说。”
“请讲。”
“我......虽然读了许多讲究道义或者真理或者其他什么的书,但绝不是什么通常意义上的好人。比如说我不愿处死和虐待任务目标之外的女性并非出于尊敬,而是因为任何女性的肉体总有美妙之处,杀死或是折磨她们不符合我的美学。”
“我看得出来。”凡苏斯心想,那女人此时的语气与之前的说话比较,就像是西装长裤之于比基尼式泳衣。她暂且不明白梅洛尼为何突然正经起来。
“所以,我一开始同意乔巴拿的请求,当然不是为那二百万的数目,可也不是因为同情你们姐妹。当时我只是抓住了这个对Paradox表示反抗的机会而已。说起来,我们暗杀者很少为同为暗杀者的同伴或恋人报仇......”
凡苏斯接上话:“我知道,在葬礼后的摩托车上,您告诉过我。”她心中暗自焦躁,还是不清楚梅洛尼这些话的意图。
“当时的我也没想复仇——传统意义上的复仇、我们队长那样的复仇,只想做一件能够让Paradox的那群人不舒服的事。其实我做了两件,第一是拒绝和他们合作,第二是保护你。”
“Paradox对于拥有替身的热情成员,想来是花了大价钱拉拢的。”凡苏斯评价道。
“那不重要,只要知道我拒绝了他们就行。但是,你靠着勇气、仇恨和前一天晚上学的枪械知识杀死Paradox教父的时候,我对你的观感改变了。我不再是‘因为乔巴拿的命令或请求’保护你,而是‘因为你替我报了丈夫和战友们的仇’保护你了。”片刻的停顿,随后那女人又继续说,“之后的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对你的了解越发深刻。”
那女人最好不要在这一大段严肃的话之后突然转到疯癫的状态,凡苏斯想。
“我的子宫和卵巢素来都是功能不全的。我不可能成为遗传学或是临床医学上的母亲,之前也没想过收养孩子,因为我的职业带给孩子的悲惨绝不会亚于性工作者。并且,由于我出生的家庭里缺少母爱,过去的我既无法理解‘母爱’也不可能在心中产生这样的情感。或许,Baby Face的能力就来自于此,毕竟,‘替身是人灵魂的体现’。”
那自己的Under World也是灵魂的体现吗,体现了什么呢,凡苏斯想。
“然而,我却对你产生了母爱。”
凡苏斯心中有些惊愕,她想,自己并不喜欢双性恋色情狂作自己的母亲,但也称不上讨厌。她说出的话却是:“您要让我做什么事吗,作为‘女儿’的义务?”她无意识地接受了梅洛尼的说法。
“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战斗。如果我不幸战死,请你好好保管我的骨灰。”
“如果我也能活下来的话。但是我会尽一切可能不让您死去的。”说完,凡苏斯才发觉自己这句话不太有道理:她是被梅洛尼保护的人,却以保护者自居。不过这就像Paradox拉拢梅洛尼的条件一般不重要,所以凡苏斯闭上双眼,不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39
凡苏斯在中午之前醒来,发现房间没有任何入侵的痕迹,那只婴儿老实地在地面上游动。她看了数小时书后,梅洛尼也醒了。
下午在书本与电脑中流逝。傍晚时分,房间的门发出被敲击的声音。
凡苏斯警觉起来,小心地移动到门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名年轻女子。没有替身。
凡苏斯仍不放松警惕:“您好。”
“长话短说,寒暄省略。我是Paradox现任教父的下属。”来访者用平缓的语气说,“您不必戒备,我没有那种‘能力’,对您构不成威胁。”
见凡苏斯没有说话,来访者继续:“我来此是提醒您,令姐的骨灰在Paradox掌握之中。如果您想取回令姐的骨灰,请到巴黎市......”接下来,她说了具体地址,是一座教堂。
陌生女子又说:“我们的教父随时恭候您光临该地。不必忧虑时间安排。如果您无意获取骨灰......”
“如果情况属实,我会去的。”凡苏斯打断道,“但首先您要证明消息的真实性。”
来访者递出两张照片,一张照片里是一个包裹,收件人为“SPW财团”、寄件人为“Signor & Signora Fugo”,另一张照片里是一个木制盒子,旁边摆着失去内容物的包裹外皮和一张纸,纸上用丑陋如破损蜘蛛网的字迹写着“盒子里是某人的骨灰,请转交她的亲属”。“某人”一词是后来写上去的,凡苏斯能看出原本被擦去的字迹以“G”开头。她心想,那个看起来很冷淡的男人还是选择了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助她,不过也可能是那家太太的主张,因为很难想象那个男人能写出照片里纸上文盲式的字。
“我明白了。明天我会前往您说的地点。”凡苏斯回答。
来访者无声地离开了。
“大小姐......”
“我知道那一定是陷阱。”
“不,人家只是想说你的瞳孔里好像冒出了火。”
“我明知道那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却还决定前去,确实称得上愚蠢了。您没有义务被我的愚蠢牵累,想离开的话请随意,酬金是二百万欧元吧?”凡苏斯说着,在自己的个人物品里找出笔和空白支票。
还没写下日期,笔就被梅洛尼抽走。梅洛尼说道:“借用小加丘的一句口头禅,大小姐,‘你是瞧不起人家吗’?作为对你怀抱‘母爱’之人,人家会跟你一起去的。”
“这是您仔细思考之后得出的决定吗?”
“当然。”
“我对您的感谢已经不是语言所能完成。”凡苏斯说道,她的说话声渐渐轻下去,“那些人既然如此......狂妄,想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我先前抛下姐姐离开意大利,已经够对不住姐姐了。我不能再对不起她第二次。我一定要把姐姐的骨灰拿回来。”
“乔巴拿如果能知道那些事,绝不会认为是你对不起她。”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愧疚了。”
这天夜里和次日早晨的大部分时间,凡苏斯没再发话。梅洛尼的说话频率也比先前低了许多。这段时期里,没有敌人上门侵扰。
2008年6月22日早晨,她们乘着那辆一路以来竟然没多少损伤的小车前往巴黎市。

Chapter 18: At A Sign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40
凡苏斯用那双受过许多伤的手臂推开教堂大门。室内光线并不算充足,但已足够她看见门内礼拜堂中只在远端的祭坛上有一道人影,听众席上和其他地方均是空无一人。
“早安。”那道人影说话了,是一个比凡苏斯年长不了多少的女性声音。
“我姐姐的骨灰在哪里?”凡苏斯丝毫不想和明显是敌人的家伙多话。
“我对你的勇气表示敬意,凡苏斯小姐,但——你觉得我会轻易把它还给你吗?”人影讥笑着。
是要自己战胜她才能拿回骨灰吗,真是恶劣的品味,凡苏斯想,随即向前行了数米、叫出Under World。
“这是对我Angra Mainyu的‘试炼’,跨过你的尸体,我才能成为不可质疑的Paradox统治者。”敌人的声音从祭坛上远远传来。凡苏斯愈发愤怒,命替身在敌人所处位置复现火焰。
敌人身侧现出一只替身,若是当时室内光照足够,凡苏斯就能看见那只人型替身体表从上部到下部是由铁锈的褐红渐变至桑葚的紫黑。敌人和她的替身巧妙地绕开复现的火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凡苏斯感到一阵拽住她腿部的力量,她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后退几步。然后,她看到一块大概是建筑材料的东西掉在她身前的地上,落地位置距离她只有不到半米。她向后窥视,是Baby Face制造的婴儿拉住她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块漏洞,方才的建筑材料显然来自于此。
“敌人的能力,可能是操纵某些材料......”凡苏斯低声说道。此时她声音虽轻,在静寂的教堂建筑内却传得很远。
“未必。”梅洛尼在后方不远处说。
凡苏斯打算继续向祭坛的方向行走,却在踏出第一步时凭空地重心不稳,几乎摔倒在地,那只婴儿抓住她,让她免于脸朝下地摔倒。凡苏斯看向地面,其上并无障碍物一类的存在。
“在我所处的位置能听到你说话,凡苏斯小姐。你方才以为我的替身能力是‘操控建筑材料’那种极易被破解并反击的把戏吗?很遗憾,猜错了。我就本着公平战斗的原则,向你透露一下我的替身‘At A Sign’真正的能力吧。‘At A Sign’真正的能力乃是‘诅咒’,用现代科学的语言来说,也可以叫‘因果律’能力。只要是被我认定为自己人生中‘障碍物’的人,就无法逃离At A Sign的‘诅咒’。”祭坛上的女人说道,“你的才智确实比世上几乎所有的男人和大部分的女人都要高明,那位保护你的人更是替身战斗的天才,可那又如何呢?在‘因果律’的面前,你们两人仍然只是弱小无助的普通人类而已!”在敌人说出这段话时,又有好几块天花板的碎片掉下、还有墙皮等各种杂物自侧方进攻,婴儿抓着凡苏斯不断躲避。然而凡苏斯虽未被砸中要害部位,手臂和双腿还是被划破了好几处、其中不乏深及真皮层甚至肌肉的伤口。梅洛尼的身上也被划开多道细小伤痕。
敌人站立的地方附近,一支烛台倒了下去,捅穿了另一只由Baby Face制造的婴儿。那只婴儿本来盖着用以接近敌人的保护色,可一经烛台穿刺便无力维持迷彩,恢复了浅蓝紫色的外表。那只被烛台钉住的婴儿像枯萎的植物般趴在地上,再不能行动了。
“这次有几只?”凡苏斯小声发问。她已经没心思考虑敌人是否能听见她说的话了。
梅洛尼比了右手的两根手指:“孩子的数目越多,控制它们的行动就越困难。‘2’是保证我对孩子的控制前提下的孩子数量上限。”
梅洛尼正说话间,数发Under World复现的子弹向着祭坛上的敌人飞去,敌人迅速躲闪,仍然没有因此受伤。
那只尚且存活着的婴儿见此情况,挂上迷彩向祭坛方向爬行,却在爬出数米之后被一杆铁管扎在地上。那铁管是从天花板上开出的洞里掉下来的。
41
在第二只婴儿被处决之后数秒,一把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园艺用长剪刀刺穿了凡苏斯的下腹部,凡苏斯倒在地上。不远处的梅洛尼左肩也被一条锯子穿透,失去大半的行动能力。
“梅洛尼小姐,我很抱歉,把您牵扯进这一桩悲惨的事故......”凡苏斯用尽声带的力气说道,“......为什么教堂里会摆放长剪刀和锯子呢......”
近日来多次被卷入替身战斗的替身使者比起那群养尊处优的老东西,对诅咒的抵抗确实更强一些,祭坛上的Angra Mainyu心想道,但是,那两个人的生命终究还是会被诅咒淹没——
“大小姐,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左肩被锯子扎穿、左半身满是血迹的紫发女人说,她用还能活动的右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只长方体盒子。凡苏斯记得在梅洛尼的行李箱里见过这只盒子。
梅洛尼用右手打开盒盖,盒子里摆放着一支“箭”,箭上刻着甲虫图案。她把箭扔给凡苏斯:“拿它刺穿你替身的躯体,就是现在!”
凡苏斯心中有着诸多疑问,但此时的局面由不得她多想,她接住箭,用最后的力气将箭刺入Under World的胸口。
Under World的外观先是发生了类似溶解的作用,接着重组为与原貌相近却有显著差异的样貌,这一切不过是几十毫秒内发生的事情。接着,那只重组的替身像是撕开一层隐形的帷幕一般冲向祭坛,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诅咒’不起作用了?”Angra Mainyu一时间专注于寻找重新发起有效进攻的办法,来不及撤离,随即被重组的替身抓住。
凡苏斯发现自己有了起身的力气。于是她从地面坐起,看向自己的下腹部。那里没有剪刀,只在先前被刺穿处缀了一道浅淡的疤痕。四肢和其他部位的伤同样全数愈合。一旁的梅洛尼左肩上不见了那条锯子。凡苏斯看见剪刀和锯子掉在数米外的地面。
祭坛上,凡苏斯的新替身一边发出奇怪的吼声、一边痛打敌人,而敌人毫无还手之力。
“那支刻了甲虫形状的箭是一支特殊的‘替身箭’,用它刺穿替身,被刺穿的替身会得到进化,成为‘Requiem’。乔巴拿临终时委托人家保管原属于她的这支箭。根据她的说法,这支箭在人处于濒死的绝望状态时,激发的进化效果最好。”梅洛尼向凡苏斯解释道,“但人家绝没有故意把你折磨到半死不活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
“乔巴拿所说的‘保管’,具体来说大概是......如果我们始终没有遇上特别难缠的替身使者——‘特别难缠’、指的是刚才的操纵气运能力或者传闻中的操纵时间能力那种程度的难以破解——这种情况下,在任务结束之后人家会把箭交给你。如果遭遇了气运或时间或其他以我们两人现有能力无法对抗的替身,乔巴拿授权人家用箭使你的替身发生进化。”
片刻,那只新替身捧着一个在前一天的照片中出现过的木盒子,走到凡苏斯面前。
“姐姐......”凡苏斯抱住盒子,开始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她抹去泪水,说道:“我算是明白了......我的‘Under World Requiem’的能力是‘抵消一切由自身宿命或他人攻击导致的厄运’。”
此处的“厄运”不限于操纵气运的替身攻击,任何替身攻击和非替身攻击都算在“厄运”的范畴。同时,作为替身使者的凡苏斯可以选择对特定他人遭遇的“厄运”一并进行消除。即使在Under World Requiem刚产生、凡苏斯还无法完全控制它的时候,知晓凡苏斯将梅洛尼当作同伴的它就自行清除了威胁梅洛尼生命的锯子。
“Di molto强大的能力呢。”梅洛尼说道,“有了这种能力,大小姐未来的人生想来是一片光明。”
“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幸运’与‘不幸’又有什么区别呢?”凡苏斯叹气,“无论如何抹消‘不幸’,姐姐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梅洛尼转移话题:“那个叫Angra Mainyu的家伙现在还活着吗?”
“她拿姐姐的骨灰威胁我,我怎么可能让她活下去?”
“Paradox在一周之内到底能上任多少代教父啊。”梅洛尼说,“大小姐,我们走吧。”
“走吧。”凡苏斯回应,她并无特殊目的地发表了一些对进化后替身的感想,“Under World Requiem的吼声真难听。什么叫‘無駄’啊!‘WRYY’又是哪门子的鬼话。”
“据我所知,乔巴拿的替身在出拳时也会发出‘無駄’和‘WRYY’的吼声。”
“这么说来,我替身的叫声还挺可爱的嘛!”凡苏斯立刻改变自己的审美观。

Notes:

At A Sign,名称来自于yuiii作曲,凪希QT作词,Kasane Teto原唱的歌曲。
破坏力E,速度A,射程距离A,持续力A,精密动作性D,成长性A。

Under World Requiem
破坏力B,速度B,射程距离A,持续力C,精密动作性C,成长性无。

Chapter 19: 尾声:Under World Requiem

Chapter Text

42
她们走出因替身战斗而颓败的教堂。
凡苏斯注意到附近有一道视线黏附在她身上。她警戒着看向视线的源头。是不远处咖啡馆露天座位上一个黑色长卷发、洁白皮肤、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东亚面相女子。女子在发现凡苏斯察觉自己的视线之后,仍然盯着凡苏斯。
凡苏斯维持着戒备,走近那个女人。女人的长相给她很熟悉的观感。
她们无言地对视许久。
“年轻的小姐,或许你认识初流乃吗。”年长的女人几分凄惨地问,“也可以叫乔鲁诺·乔巴拿。”
“我是乔巴拿小姐的妹妹。”凡苏斯说,“您又是谁?”
“我是她的母亲。”东亚长相的女人在数秒的停顿后补充,“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或许吧。”这并不是凡苏斯想听到的东西,但她出于对长者的礼节暂且忍耐下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年长的女人语调哀痛地说:“我不是合格的母亲。我在她小时候经常把她扔在家中,自己出门花天酒地。结婚后我又对丈夫殴打她的行径装聋作哑。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一直说不上对那孩子有多少‘爱’的感情。到她死去以后我才觉得非常抱歉。”说到末尾,她的眼中滚出两行泪水。
“您希望我回答您什么话呢,太太?”凡苏斯回道,“我知道您大致在期待什么,不过很遗憾,我无法作出您期盼的回答。我既没有责任安慰您,也没有权利审判您。再见了,祝您度过幸福的余生。”
凡苏斯不再理会那名东亚女人。她跟随梅洛尼回到多灾多难的小车上。
“大小姐?”
“我讨厌刚才那个女人。姐姐不常和我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可偶尔的提及已经足够让我明白那女人是什么货色。”凡苏斯冷笑着说,“那家伙承认了自己做的恶事,却仍然想得到我的同情。我为什么要同情这个曾折磨过姐姐、给姐姐留下心理阴影的人?”
“那‘没有权利审判’又是什么缘由呢。”梅洛尼追问。
“她不是替身使者,只是个普通人。”凡苏斯回答,“况且更该对姐姐小时候遭遇负责的人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家伙。从没有放着首恶不管、先追究从犯的道理。”
“首恶”显然是指她们姐妹的父亲,梅洛尼想。
“接下来,我们要去Calais。那里有横穿海峡的轮船。”梅洛尼说。
“梅洛尼小姐,您会和我一起乘轮船吗。”
“当然会。保护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呢!”
“这辆车怎么处置?”
“自然是卖掉啦。估计能卖得不错。”
“您是打算在英国住下吗?”
“不可以吗,大小姐。”梅洛尼理直气壮,“又不是赖在你家里。还是说你更喜欢人家住进你家?”
“我家不止我一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其实很愿意人家住进你家里?”
“是的哦。”凡苏斯表情未变,“您把这当成我作为‘女儿’的责任心吧。”
“Di molto!大小姐真是个di molto温柔的孩子,人家好感动——”
“您能注意一下路况吗。”
43
凡苏斯站在甲板上,看见岸上站着两道熟悉的人影。她想,梅洛尼在上船前提醒自己联系家属确实有道理。
一百米、五十米......渡轮离Dover的码头越来越近,最终与码头轻轻碰撞。守在岸上的里奇艾尔和盎格鲁看着踏上陆地的凡苏斯和她的保护人。
“小凡......”里奇艾尔想说很多话,一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盎格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他的决定是直接抱住凡苏斯。
一分钟之后,凡苏斯会向兄长们介绍自己的保护人。一小时之后,他们会乘着由里奇艾尔驾驶的汽车返回伦敦市。一天之后,凡苏斯会帮着梅洛尼寻找合适的出租房。一周、一个月、一年之后,凡苏斯和她的兄长们以及那个曾经保护过她的女人还会经历更多事情。
此刻的凡苏斯无法预见这些发生在将来的事。一瞬间,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头脑空空。
唯一的结论是,她心中仍然没有多少对生命的渴望,但她决定“活下去”,不知是为乔鲁诺、为两位兄长还是为对她产生母爱的那家伙。总之她决定在个人能力范围内活着,暂时不去研究自己那残破的心。